隔这么远还能交流?
司夜摸了摸下巴,看了看城门,又看了看南清。
虽然相隔很远,周围这么嘈杂,南清应该是什么都听不到的,可是南清他就是听到了。
他听到了君菲菲的那句:“快走。”
他也知道,骆司谦已经发现了他。
其实应该说,早在几日之前,凭借骆司谦的影卫,应该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了。
毕竟这里可是邑都,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影卫若是连这点消息都查不到,南清才真的觉得意外。
骆司谦看着城楼下的那个人,明明身在人海之中,明明衣着普通,放下了一身的荣华,可那身气度却偏偏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真是耀眼的让人讨厌。
他笑笑,对君菲菲道:“今日,正好做个了断。”
他没有选择派兵围剿南清,也不会派兵围剿。
两国虽然交战,可他却也知道,这种做法只会让西宋如今的处境更糟。
可若是南清真的要在今日圣国寺之行上做些什么,那也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二人都是习武之人,目力很好,都能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南清毫无惧色的对上了骆司谦幽深的眼神,谁也不肯想让,空气中,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有隐隐的火花在闪动。
下了城门,骆司谦带着一言不发的君菲菲上了马车。
马车上,骆司谦给君菲菲递了些点心:“今日累坏了吧,圣国寺中备下的都是些素斋,你先吃些点心垫垫。”
去圣国寺祈福,依照宫中以往的规矩,祈福之人需得空腹前往,以保心诚,祈福过后方可用膳,是以今日凝露宫中并未给君菲菲备下早膳。
骆司谦并不在乎这些,所以才专门给君菲菲准备了些点心。
君菲菲半个眼神都未曾分给过那盘点心,目视前方做的端正,不说话,也不理会骆司谦。
骆司谦悻悻的将点心放下,神色阴沉了几分。
到了圣国寺中,君菲菲跟着一同上过香之后,才被圣国寺住持带往后院,准备用膳。
圣国寺是佛家清净之地,禅院中大多肃静庄重,只是这沿途中一座禅院却是与着周遭景色格格不入。
禅院之中春意盎然,从外面看着就能看到里面茂盛的树冠,不难想象,这里面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看上去不像是修行之人所居,反倒是像隐居那些居士们的荆院。
君菲菲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住持善解人意的解释:“哦,此处禅院是暂时云游到我们圣国寺的轻尘师父的居处。”
“轻尘师父?”骆司谦突然开口道:“我记得这位轻尘大师可是不常露面的呢。”这位轻尘大师很是有名气,骆司谦素日里也算是有所耳闻,是位得道高僧,只是这位高僧并不喜欢居住在庙宇之中,自从他的师父去世之后,便云游四方,苦修证道,在佛法上的造诣,当世无人能及。
“这倒是稀奇。”
“是啊,谁也想不到,这轻尘大师竟然来我这圣国寺暂时歇脚。”
“若是有机会,朕倒是想要拜访一番。”
住持笑着婉拒道:“阿弥陀佛,圣上,这轻尘大师的脾气您不是没听说过,他不见权贵,只见那些一心向佛之人。”
“也罢,是朕无佛缘,倒也不必强求。”
“阿弥陀佛,陛下,我们走吧,膳堂都已经备好膳了。”
“了缘大师,轻尘大师此次来圣国寺,只是单纯为了歇脚?”君菲菲有几分好奇的问道。
佛家都说四大皆空,虽然佛寺大多建在深山老林之中,但是像这种香火很盛的大寺庙,每日里来这儿上香朝圣的人都很多,本来便是凡尘气息浓厚。
更何况佛家与道家不同,虽然是四大皆空,但却不像道家完全避世一般不理世事。
这位轻尘大师的禅院的布置,倒还真有几分避世的意味。
更何况佛家普度众生,这位轻尘大师真是让她有几分好奇。
“阿弥陀佛,轻尘说此处有一他需候的有缘人,故在此等待这位有缘人。”了缘为她解惑道。
“原来如此。”君菲菲点点头。
几人即将路过轻尘的禅院的时候,禅院中出来一个小沙弥,对着住持行了一礼后,又对骆司谦一行人道:“阿弥陀佛,了缘住持,师父说他候的有缘人就在此处,不知可否请这位有缘人进来一叙。”
“有缘人?”几人都有些发愣,这里身份最高的便是骆司谦了,他是天子,住持也以为沙弥口中说的有缘人便是他,骆司谦抬脚就打算走。
不料小沙弥却是拦下了他:“陛下,轻尘师父所说的有缘人,并非是你。”
“那是……”所有人顺着沙弥的眼光,都将目光看向了随行的君菲菲身上。
“我?”君菲菲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施主,请进吧。”
骆司谦也点头同意之后,君菲菲才往轻尘院子中走去,骆司谦也想顺势跟上,不料小沙弥依旧揽住他:“陛下,师父说只见君小施主一人,还望陛下体谅。”
“无妨。”骆司谦被拦下面上倒也不恼,只是眼底暗芒闪过,冲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平静的寺院之中,在看不见的地方,人影闪动。
禅院之中,君菲菲随着小沙弥入内:“君施主,请。”
“哦,好。”禅房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的气息,同君菲菲以往去过的庙宇不同,香味淡淡萦绕着,并不会因为过于浓厚而显得刺鼻。
禅房中布置很是朴素,屋内一个身着素僧袍的人正在手持念珠瞧着木鱼,想来便是那位传闻中的轻尘大师。
君菲菲坐在那张小桌对面,轻尘睁开眼睛,君菲菲问道:“大师?”
“施主来了?”
“不知大师找我,所谓何事?”
“阿弥陀佛,贫僧是为了度化施主而来?”
“度化我?”君菲菲有几分诧异。
“施主,自该有归处。”
“什么意思?”君菲菲眼神凝了凝,望向轻尘,希望不要他说的,便是她心中想的那般。
只是轻尘却是念了一声佛号之后,便不再说话。
君菲菲继续问道:“师父既然说是为了度化君某而来,只是君某有一事不明。”
“施主请讲。”
“师父既然轻尘,那这院中,又为何放这许多尘世俗物?”
“阿弥陀佛,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更何况万物有灵,无分俗与不俗。”
“那师父既然说为度化我而来,可知我心中所困惑的,究竟是为何事?”
轻尘笑笑,放下手中念珠,为君菲菲倒了一杯茶:“施主,万物本是空,然则空亦有道,汝乃异乡人,终不是久留之地。”
“还请大师名言。”
“施主请看”轻尘说着,将桌上的半截竹子斜立着,将杯中水倒出,水顺着管子的方向流到了地上。
君菲菲看的正是不明白的时候,轻尘道:“施主也知道,这水必然是从高处往低处流的,这是天地法则,变更不了的。”
说着,又从桌上拿起一枚珠子,堵在了管子上,水流一下子变得滞涩了许多,但还依旧是往下流着。
轻尘不语,又从桌上拿起了一枚竹板,填满了珠子没堵住的缝隙之处。
水流虽然还往下流,但是水位却是一下子升高了许多。
见轻尘还打算继续往上放东西,君菲菲连忙劝阻道:“大师,这管子再堵,怕是这水倒是要溢满一桌子。”
轻尘这才停下手中动作,笑看着君菲菲:“施主既然知晓,又为何非要做在堵水的珠。”
“我……”君菲菲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声来。
轻尘大师的意思君菲菲也听出来了。
对方的确是得道高僧,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来处。
只是自己的存在,当真会扰乱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吗?既然如此,那当初她又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
君菲菲将心中疑惑尽数说了出来,轻尘道:“施主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如今已是恶果。”
已是恶果?轻尘大师的意思是说,如今发展成这般局面,已经是恶果了吗?
君菲菲细细想着,也是,若是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原本的君菲菲也不会经历这许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便是玄月族的圣女,也自然不会被骆司谦劫来西宋,更不会经历自己如今所经历的一切。
也许,没有这一切的发生,西宋和傲天也根本就不会开战,南清也不用为了自己以帝王之尊以身犯险。
或许,自己当真就是那只蝴蝶翅膀,让这个世界的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转变。
轻尘像是能看明白她的想法一般,道:“施主,所有的水流都会流向最低处,不论过程发生了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只是在疏水过程中的改变,决定了,是通过何种方式到达这个结果的。”
君菲菲心中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可若是,这个世界,有割舍不下的人该如何?”
轻尘轻念了一声佛号,谈到:“世事大梦一场空,对于贫僧而言,没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
“而且,施主又怎么知晓,你的家乡的人,怎会不对你割舍不下?”
割舍不下?君菲菲苦笑了下,脑海中浮现出爸爸忙碌的身影。
割舍不下,他真的会吗?
这么些年,怕是都会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他搞研究路上的累赘吧。
“连大师都觉得我是不应该呆在这个世界的,对吗?”君菲菲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犹豫,只是她还是割舍不下。
割舍不下这个世界的人,她虽然知道,或许在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佛的存在,只是她不想信神佛。
毕竟水也并非是所有时候都会从高处落往低处的不是吗?在太空中,就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阿弥陀佛,最终如何决定,全看施主,贫僧言尽于此。”
君菲菲最终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大师点播。”
外面的骆司谦已经提前前往膳房等候,只是前去的影卫早已将两人的这番话尽数报告给了骆司谦。
骆司谦一手摩挲着桌角,不应该呆在这个世界,堵水的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君菲菲身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君菲菲出门后,便跟着等候的侍者一同前往膳堂,路上她一直在思索轻尘大师所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何意。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骆司谦往君菲菲碗中夹了一筷子圣国寺中僧人自己栽种的青菜。
“啊,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骆司谦逼问道,声音中有几分低沉:“菲菲,朕可不喜欢被人瞒着啊。”
“骆司谦,我在那里,跟谁说了什么,好像不需要找你汇报吧?”君菲菲放下筷子,本来心中就因为方才轻尘大师的那一番话而觉得有几分不舒服,如今骆司谦的话一激,君菲菲更是吃不下去饭。
她没有什么想要求着骆思谦的,即使他是千万人心中的王,可是在她这里,什么都不是,更没有什么需要供着伺候他的情绪的。
骆司谦突然一下子软了声音:“菲菲,是朕错了。你莫要赌气了。”说着,强硬的又夹了一筷子放到君菲菲面前的碗中。
君菲菲知道,自己如今不吃,怕骆司谦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佛门圣地,干净的地方,她不想今日让这里沾染上鲜血。
君菲菲忍着不耐,吃完了这一顿饭,跟着骆司谦一同辞别住持,便跟着小沙弥一同往后山而去。
圣国寺位于半山腰,下山的路并不大好走,就算是骆司谦前往,下山的时候也只能规规矩矩的跟着走着。
更何况此来圣国寺,除了祈福之外,二人还有另外一个任务,便是圣国寺后山的昌运台。
据说昌运台同圣国寺一样,是西宋开国之初便有的建筑,象征着整个西宋的国运昌隆。
西宋皇帝皇后在此处祭拜天地,历来都有圣国寺代为照管此处圣地。
后山因为有昌运台的缘故,平日里往来的人并不多,很是寂静。
却不想在昌运台上的时候,却是变故突生。
君菲菲单独前去上香的时候,一直等候在此处的南清突然出现,将君菲菲护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