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子是以白衡为主角写的,也顺带着提了一句白衡这个唯一还在世的,心智是正常人水准的弟弟白祁,君菲菲当时觉得天妒英才,还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如今,这传闻中的病秧子白祁,竟然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君菲菲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
骆司谦神情有些意外,但随即又有些惊喜:“你都想起来了?”白祁这个名字,很多年都不曾出现过在众人的视野中,自从他被父皇送走之后,就逐渐的被所有人淡忘,如今就连西宋的好多人,都不知晓,他们曾经那位天纵英才的二皇子,究竟叫什么名字,还在不在人世。
君菲菲对上他期望的神色,就好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惊喜一般,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忍心告诉他事实。但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诚实道:“没有,我只是知道,西宋二皇子名为白祁罢了。”
骆司谦眼中的光彩果然不出她所料的黯淡了下来:“是我心急了,你这么久了都没想起来,怎么可能忽然一下子想起来呢。”
此刻站着白祁的立场上,君菲菲虽然生气他是细作,但却也明白他的立场,都是为了各自国家的利益罢了。
虽为敌人,但却值得尊敬。
她就是有些头疼,西宋的二皇子在傲天的权力中枢做了这么久的官,不知道又是窃取了傲天多少的情报。
“你不是在安养吗?怎么会来到傲天?”君菲菲冷声继续问道。
而且据说当年白祁情况极差,如今她看着眼前的骆司谦,也不像是拖着一副病体的模样啊。
骆司谦却是不在意的笑了笑,笑容扭曲,带着几分嗜血的神采,看的君菲菲一阵心惊。
“安养,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借口罢了”
想起那段往事,骆司谦原本谦和的目光中淬满了仇恨。
“当年白衡怕我对他又威胁,给我下毒,几乎要了我半条命去。而我那好父皇,则是对我不闻不问,任由白衡将我害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不用骆司谦多说,君菲菲也能想到幼年时的骆司谦是个什么处境,皇室倾轧,有时候最是血腥。
她曾听闻过,骆司谦生母身份卑微,原是西宋皇后宫中一个洒扫的婢女,帝王酒后乱性,才有了骆司谦,他的生母更是在骆司谦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失宠,无名无分。
小时候的骆司谦曾经也是渴望过亲情的吧,只是皇室的冷漠一点一点磨没了他最后的那点柔软。
君菲菲轻叹了口气,接着问道:“那所谓的安养的山庄,实际上便是白衡给你准备的囚牢吧。”
年少时期的白祁一心只想要得到父皇认可,他以为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如大哥的缘故,所以便比白衡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只是他没想到,锋芒毕露却先招来了暗害。
他这也才知道,原来父皇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不如大哥出色。
不喜就是不喜,没有什么理由。
骆司谦勾唇笑了笑,脸上阴霾少了几分:“算是,也不算是。”
本就是才智近妖的人,一朝对着虚无缥缈的情谊彻底没了希望之后,自然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他表面上在山庄安养,暗中却是发展自己的势力,虽然远离都城,但却用智计搅的朝堂不得安宁。
西宋老皇帝无法,见骆司谦能力至此,心中也觉得暗惊,而此时恰好西宋有往傲天安插细作的打算,他便将骆司谦召了回来。
当日大殿之上,好一派父慈子孝的模样。
只是这场父慈子孝的两个主角,却都是戴着各自的面具。
骆司谦如今看着父皇为了让他好好为西宋卖命而装出来的慈爱的父亲嘴脸,如今只觉得恶心。
只是他不能,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如今该是太弱了,母亲尚在他们手中,他没有兵权,脑子有时候虽然有用,但却并不能完全护他周全。
在没有能力完全保护好自己之前,他只能隐藏起自己所有的锋芒和桀骜。
“都过去了。”
君菲菲望着骆司谦,过了良久才出生安慰,声音有些发涩。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南清。
他们两个人很像,又完全不像。
一个是天之骄子,入这人世一番磨炼,观遍人情冷暖,勾心斗角,成就帝王的不动声色;而另一个则是在水深火热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才和他们这些普通一样生活在阳光下。
想起南清,不知道南清如今怎么样了,知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出了傲天,有没有因为担心而又糟蹋自己身体。
君菲菲眼中出现了几分怅然的色彩,望着湖对面,只希望南清一切安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许熬夜批奏折,也不许因为自责内疚而折磨自己。
身边的骆司谦明显的察觉到了君菲菲的心不在焉,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君菲菲感觉身边有点莫名的冷意,抬头看的时候,就看到骆司谦面色不善的脸。
他冷着脸猛的牵起她的手腕,拽的君菲菲手腕生疼。
她自我感觉着,那手腕如今怕是已经红了一圈了。
“你干什吗?”君菲菲有些不满的看向骆司谦:“你放手。”
“我告诉你,来了我这儿,就不许离开了,你别妄想着在回到他身边去。”君菲菲手腕上一阵疼痛,将手往外面抽,过了一会,骆司谦好像才突然意识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一样,慌忙松开手:“对不起。”说着,抬手细细捧起君菲菲的手腕,望着那一道红痕满是愧疚:“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至于重新回到南清身边,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好好好,我死了这条心。”见骆司谦情绪不对,君菲菲害怕自己再说出什么来惹怒他,连忙顺着他的话道。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苦为了一些压根没有什么意义的事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糟糕呢?反正究竟死不死心,也是她自己说了算。
骆司谦面色稍霁,眼神从方才的疯狂中平息下来,又重新盛满方才的温柔:“我先去看看莫寒那边怎么样了?”
骆司谦走后,只留下君菲菲一个人在原地。
她望着骆司谦那稍显几分落寞孤独的背影,想了很久,还是将嘴边那句“神经病吧”压了下去。
不过说着的,见识了骆司谦这一系列的变脸之后,君菲菲觉得他是真的有心理问题,甚至有精神分裂的倾向。
这孩子的确很苦。
可是这些苦,不是他对别人作恶的借口。
君菲菲朝亭子边的池子里望了望,这几日她天天在这儿喂鱼,池子中原本“面黄肌瘦”的小鱼都被她喂的整整肥了一圈。
也因此,这片小湖,倒是引来了几只鸟儿过来觅食。
君菲菲盯上其中一只很久了。
她在书中看有人用飞鸽传书的法子向外界报信,只是如今,不知道这法子好不好用。
她倒也不指望这不知道名字的鸟能飞到京城,她只希望,这只小破鸟能争点气,把消息带出去就好,不论是带给谁,只要消息出去了,总能有办法到南清手中的。
君菲菲趁骆司谦不在,莫寒也不在的这段时间,迅速将这几日偷偷摸摸好不容易写好的书信寻了跟里衣上拆下来的细绳,小心的绑在飞鸟翅膀底下。
骆思谦虽然能给她话本子,消遣的东西也是她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但是在笔墨上,却很是忌讳,这是君菲菲用了好几日的时间才偷偷写好的,也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君菲菲只能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骆思谦这几日在若水山庄的生活作息倒很是规律。
简单来说,就是上午处理处理事务,中午拉上她一同吃个饭,下午看看书,弹弹琴。当然每件事情上,必然少不了君菲菲的影子。
而且他的决定,压根就不容许任何人反驳。
君菲菲某天仰头望天,猛然发觉,自己如今不就跟那被禁锢在笼子中的金丝雀一模一样吗?
本以为他只是暂时休整上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君菲菲身上的伤都彻底养好了,还不见骆司谦有任何打算动身前往西宋都城的打算。
君菲菲某日都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大哥,你是打算在这儿常驻吗?你再不回去,你大哥快要把你在朝堂中的势力全都剪除了。”
更何况回到西宋都城之后人多眼杂的,那么多权贵呢,君菲菲就不信里面没有一个是傲天的暗桩,到时候乱起来,自己得救的机会也多些。
谁成想骆司谦不急不缓:“此处风光甚好,怎可错过如此美景。”
君菲菲:“……”算了,不想沟通了。
只是骆司谦几乎每日都会给她弹奏一遍那支曲子,听得君菲菲耳朵都起茧子了,骆司谦自己又什么都不肯说,终于有一日,君菲菲自己终于受不住,拉着莫寒硬是逼问出了骆司谦小时候的事。
自己小时候母亲回玄月族的一段时候,自己当时曾经暂时寄住在宫中。
额,就凭着君菲菲刚穿过来的时候原主积攒下的那些名声,君菲菲也能大致猜出来,原主小时候大概是个什么性子。
小时候的君菲菲秉性善良,自然见不得骆司谦受欺负,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小女孩,护起人来却也是十分凶狠的。
那时候的君菲菲是这深宫之中唯一一个对骆司谦释放善意的人,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他原本阴霾的生命里。
骆司谦本就是个偏执的性子,君菲菲又是他这十几年的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善意,自然是放不下。
只是后来君菲菲随着母亲离开西宋,她也失去记忆,骆司谦的处境也越发艰难,两个小孩子之间的缘分才不了了之。
这段时日在骆思谦的印象里实在太过深刻,也难怪骆司谦孜孜不倦的执着于让她想起这段回忆。
君菲菲听完这段过往之后,叹了口气。
骆司谦在后来弹琴的时候,问她:“可曾想起来点什么?”
君菲菲虽然知道了那段记忆,却还是选择了摇头。
“那不是她的记忆,也不是她的过去,对于那段过往,她没有资格替原主做出任何回应。”
原主自己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当初交好的人,日后却是长成了这种性子吧。
这几日送往骆司谦书房中的函件越来越多,君菲菲在一旁瞧着,骆思谦的神色相对于前几日也是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
莫寒在山庄中也是逐渐开始神出鬼没,山庄中常常有不明身份的人深夜进出骆司谦的房间。
整个空气中,都散发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
君菲菲知道,外面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自打来到若水山庄之后,骆司谦基本上就完全切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要不是她来到这若水山庄的时日不长,怕是都快要完全与外面脱节了。
君菲菲旁敲侧击着问骆思谦的口风,骆司谦很是大方,见她来探口风,丝毫都不遮掩的就告诉了她:“两国开战了。”
若是君菲菲没瞧错的话,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几分得意。
君菲菲只想骂他一句变态,两国开战,生灵涂炭,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是之前她和南清竭力避免的事,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躲过。
骆司谦却是笑道:“我知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他,此次战罢,也正好可以让你完全对他死心,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真的有能力。”
君菲菲却是觉得骆司谦将重点完全搞错了,她抬起头,直视骆司谦,一字一句道:“骆司谦,我喜欢他,与他是谁无关,与他才智谋略如何无关。我喜欢南清,仅仅因为,他只是南清而已。哪怕这一战傲天败了,我也会依旧喜欢他。骆司谦,你的谋略才智,不应该放到这些事情上。”
君菲菲这次看向骆司谦的目光是真的有几分心痛了,是对于才不得其用痛心,他的运筹帷幄和决胜千里,不应该用在战场上,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却造成万千民众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