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钱大顺得到确切的消息,吐蕃活佛将在十一月初十这天,光临凉州城南四十里的天梯山,为凉州境内的百姓祈福、布道。率军镇守凉州的吐蕃将军纳扎届时将亲率兵马前往天梯山,替吐蕃活佛保驾助威。
来兴儿听钱大顺说完这个讯息,心中更加相信,这位来凉州布道传法的吐蕃活佛多半就是被吐蕃人奉为国师的贡布上师。
于是,为争取届时在天梯山下能和贡布上师见上一面,来兴儿会同钱大顺、江中石一道,对大集会那天需采取的行动,做出了周密、详尽的安排、部署,又用飞鹞传书的办法将配合行动的要求及时传递到了其他四五个分司牧正手中,只待十一月初十日那天,各处人马相互配合行动,以期在吐蕃活佛布道传法的大集会上有所收获。
天梯山座落于凉州城南四十多里的黄羊河畔,山势巍峨险峻,山巅积雪终年不化,形成了一道著名景观——天梯积雪。天梯山石窟向有中国石窟鼻祖之称,据史载,公元439年,北魏灭北凉,曾从姑臧迁宗族吏民3万户到平城,其中有僧侣3000多人,充分反应出凉州自东晋以来佛教兴盛的情形。
为了能够在大集会上占据有利的位置,十一月初十那天,,刚过四更天,来兴儿、江中石夹杂在一群牧马人当中,就随着钱大顺出发赶往了天梯山。
他们到达一百多里外的天梯山脚下时,天色已大亮,只见山脚下平坦的空地上已搭建起了一座半人高的传法台。传法台的四周背对传法台站立着一排身着戎装、手持长棍的军士,来自凉州境内各个地方的百姓们也稀稀拉拉到了有几百人,正三三两两地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
来兴儿仔细观察传法台四周的地形,选择了一处既靠近传法台,能看清传法台上的一举一动,又利于进退的位置站定,回头向钱大顺打听道:“大哥,这些守护传法台的军士,我怎么眼瞅着不像吐蕃人,他们难道是汉人?”
钱大顺向那些在传法台四周站岗守护的军士投去了一个不屑的目光,答道:“兄弟,你没瞧见这些人手中拿的都是没有枪尖、戟头的棍棒吗?他们哪,都是吐蕃人以傀儡皇帝李承宏名义招蓦来的汉人孬种,现在统归凉州刺史统辖,实则就是吐蕃军的挡箭牌,看门狗。”
来兴儿明白了,如此看来,这回吐蕃人出兵侵占西疆诸州城,果然不像以往那样,攻进城中,烧杀抢掠一番即迅即撤离,他们居然在当地招募汉人当兵,就地补充起兵员来了。
“凉州刺史手下的这支队伍现在有多少人?他们和城里的吐蕃军相处得怎么样?”
见来兴儿对这支效命于吐蕃人的汉人队伍如此感兴趣,钱大顺认真地想了想,迟疑地答道:“平常城里城外的百姓对这群人很是瞧不上,背地里都叫他们‘蕃狗子’,具体的人数嘛,也就在几百人吧,这年头虽说是兵荒马乱的不消停,可但凡是好人家的孩子,谁愿意背弃祖宗,去为吐蕃人效命呢?至于他们与吐蕃军的关系嘛,眼下倒还没听说他们之间起过什么摩擦,不过据每次到城中会议的情形看,似乎这支队伍的统领——凉州刺史大人对吐蕃军颇有些怨言,认为他们手伸得太长,管得过宽了......”
两个人正说着,突然听到人群之中起了一阵喧哗。来兴儿忙循声望去,却见从天梯山上赫然列队走下了三四十名身穿灰色僧袍的汉人和尚来。这些和尚下得山来,也不开口说话,每个人都是一脸木然,双手合什,相跟着走上传法台,在一位汉人吏目的引导下在传法台紧靠后的位置排成两排站定,齐刷刷地念了声佛号。
“大哥,今天不是由吐蕃活佛来布道传法吗,怎么台上这会儿突然来了这么多的汉人和尚?”来兴儿不知吐蕃人演得这是哪一出戏,迷惑不解地问钱大顺道。
“是呀。这队和尚打头的两个我还认得,都是天梯山上广慧寺里的当家僧人,他们莫非是为吐蕃活佛站场助威来的?”钱大顺眼望着台上,也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天梯山下的百姓越来越多,有人躲在人群中高声冲台上叫道:“我说师父们,你们不知今天是吐蕃的和尚来咱们凉州念经吗,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还有的索性直接嚷道:“现在我们都成了赭面左衽的蛮人,你们这些出家人难道也跟着改信蛮教了?”
一人发声,群起响应,顿时之间,台下便熙熙攘攘地乱成了一团。台上几位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吏目见状,忙朝台下的人群厉声呵斥道:“吵什么吵,要叫吐蕃人听到了,方才开口胡说八道的,一个也活不成。”
台下的百姓哪肯买他们的帐,不但叫嚷的声音更加响亮了,有人还朝台上扔起石块来了。
眼瞅着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台上的吏目也急了眼,正欲喝令站在传法台四周的那队“番狗子”动手拿人,陡然就听到台下百姓人群的后面响起了令人听得毛骨悚然的一声惨叫声:“杀人了。”
来兴儿等人随着众人转身朝台下人群的后方望去,远远地看见一位头戴皮帽,身裹鱼鳞软甲的吐蕃少年正用手中长剑挑起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策马分开人群,朝着传法台走来。在吐蕃少年身后,是两队全副武装的吐蕃重装骑兵。
“纳扎将军到了,台下诸人如再有口出不逊者,一律杀无赦。”纳扎身后,一个公鸭嗓音的汉人男子尖声高叫道。
纳扎策马来到传法台前,将剑尖上挑着的那颗人头朝前排百姓一撂,翻身下了马,抬眼看了看传法台上已候立着的两排汉人和尚,操着吐蕃语向身边的那个公鸭嗓音的汉人男子叽哩瓜拉地说了一通话,尔后一纵身,直接窜上了传法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