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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母后,儿臣错了,儿臣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子被几个侍卫压制在地上,嘴里下意识说着求饶的话。
皇后充耳不闻,对于一个弃子,她连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不过听着泰铢的嚎叫,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少年的模样。
“听说沈姚山为了给太子挡刀如今还危在旦夕?”
汉丹:“是,不过太医院上下有本事的都到了皇上那儿,负责给沈大人看病的只是几个学徒。”
汉丹说起来还有些唏嘘。她当时被侍卫团团围住也没看清怎么个情况,只知道杨廷荣突然发难,将太子的手砍了下来,别说朝臣,就连刺客都愣了好一会儿。
想到这里,汉丹再次看向被堵住了嘴摁在地上毫无太子威严的人。在他被束缚的胳膊处,能看到一只被层层包裹的手腕,此时许是因为动作太大,已经有血色氤氲了出来。
“你让郝太医去瞧瞧,能救下来就救。”皇后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帝五子不是与他交好么,让他去照顾吧。”
汉丹应声。
皇后瞥了眼外头阳光大好的天气,心里也跟着轻松。如今朝内朝外都是她的人,最大的对手杨廷荣也落了错处,只等崇安帝一死,这大好江山入她绣囊了。
她的手指轻抚过食指上镂金镶嵌了宝石的戒指,想着玉玺的触感,权利,向来没有尽头。
皇后的动作也不是全无遗漏,只不过杨廷荣不打算呆在皇宫中了,也就由着皇后去争夺权力,一步一步将他推到绝路。
他要离宫,最放不下的就是沈姚山了,总归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他一直知道沈姚山的筹谋,也十分配合他的动作却从不插手询问或干预。其实对于他来说,为沈家翻案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只要沈姚山开口……
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却同她的父亲一样有着某种固执。
在沈定安即将问斩前天晚上,他潜入了大牢,告知他他可以把他带出去。可沈定安拒绝了,他只求了他一件事:尽可能保护那些忠臣,保住连朝。
沈定安当时的眼神他记忆尤深,可他至今也看不明白,堤坝将溃,保护自己尚且不能,还妄想用一己之力修复堤坝,实在可笑。
分明沈姚山由他带大,可沈家的固执放佛扎根在他们的姓氏上,只等某个契机,生根发芽。
她总是坚守着自己特别的原则。
杨廷荣看着面前的人,感觉他这次前来大概会同八年前一样一无所获。
“崇安帝已死,朝局将乱,西域虎视眈眈,内忧外患,连朝怕要覆灭了。姚儿,你可愿同我离开?”
沈姚山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我还有未完成之事。”
杨廷荣看了他一眼,顿了顿,终是开口道:“你若是想为沈家翻案,我可以帮你。”
出乎意料的,沈姚山摇了摇头,“舅舅,国家危难之际,小家已不重要。”
“能为父亲翻案自然是好的,可在此刻,我想父亲定会先以国家危亡为自己危亡。我想留下,为连朝做最后的贡献。”
杨廷荣再次看到了那种纯粹的眼神,里面放佛燃烧着火星,不大,却足以燎原。
“你父亲愚忠,我没想到你也是如此。”
“国家社稷,百姓重之。连朝早就腐烂,再多的热血填充进去也不过是助长了污浊。再者,朝代更迭,强者为尊,自来是不变的定律,以你蝼蚁之力谈何阻止。”
杨廷荣不赞同地看着沈姚山,怎么他带大的孩子连他的三分聪慧都没学到呢?
沈姚山怔愣地听着,末了,笑出了声,“舅舅,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朝代更迭自是不容撼动,但连朝的疆土是我连族人的,再更迭也不能让别处的外族人侵占。”沈姚山目光如炬,“我沈家人守护的从不是连朝,而是连朝中的万千百姓。”
“我一直知道,这乱世,不破不立!”
沈姚山眸光微动,“皇后只知拿到手的权力,目光短浅,护不住连朝。如若这时有皇嗣救连朝于将倾,外镇倭寇,内安民心,一改昔日连朝恶习……”
那么盛世就从她的手下开始!
杨廷荣一惊,重新打量了沈姚山,笑道:“我竟不知姚儿有这么远大的谋划。”
沈姚山眼中的野心微微收敛,对着杨廷荣腼腆的笑笑,“都是舅舅教的好。”
杨廷荣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又问道:“听你的谋划,下一步打算抢兵权?”
沈姚山顿了下,若是在以前让她向把权力看的极重的皇后要兵权,那无疑是把她推上悬崖。但是皇后命汉丹前来探病,还让秦煜淼照顾她,想来也有拉拢的意思。
这时,她想起了她与皇后第一次见面时,她说的那句话。
原来从刚开始的时候,皇后就点明了抉择,她只要能忠于她并为她所用的属下。但那时她初入宫门,还不懂其中深意,便在明面上站到了太子一边。
介于此事,皇后就算再欣赏她的才能也不会对她委以重任,但若是此刻她去投诚……
这无疑不是一步险棋,无论输赢,她的下场必定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念头只在沈姚山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丢到九霄云外了,被杨廷荣潜移默化影响的性子中追求挑战、刺激的情绪一瞬间塞满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
—……—
崇安帝驾崩的第六天
朝野内外已经成了皇后的一言堂,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将太子的断手给接了回去,让他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新皇,只不过这新皇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名头,毫无实权。
御书房
新皇缩在角落里,原本肥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露出张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君来。可因为他瑟缩的眼神与身上没有半点威严的皇袍,反衬的他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不懂事的小孩子。
新皇将自己再次往阴影处缩了缩,看到桌上的糕点他的眼睛都在放光,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拿,却在抬起手的一瞬间脸色苍白下来。
他的右胳膊像两节拼凑在一块的莲藕,手腕被人利落的削平,连接着手腕的是被用针线缝合拼接上的手。那只手纤细白皙,不像个男人的。
“皇儿,莫要伤心,等过几天哀家为你找只更好看的手来。”
正在新皇怔愣时,一双一看便是养尊处优,带着精美护甲的手拍了拍新皇的肩膀。
新皇猛地打了个哆嗦,他深深埋着头,被太后碰触的半边身体僵硬不敢动。
他的母后,他的母后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呢?她有时威严,有时慈祥,有时还会同他逗趣,可母后怎么能面不改色的挑选,让他们砍下一只手来为他缝上!他的手腕上针孔遍布,他一直希望某次给他缝制的人不小心穿过他的主脉,那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死掉了。
可是没有,一次也没有。那些人的手稳极了,无论哪次,他感受到的疼痛都是一样的,针孔的数量也是一样的,连缝制的间隙都分毫不差。
太后放佛没有看到新皇畏惧的表现,她拍了拍自己的手,目光慈爱地看着新皇,“想来太上皇也孤独,皇上写诏书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太上皇喜爱的那几位美人。”
新皇唯唯诺诺,小心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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