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裴义的时候,他看向顾长歌的眼中果然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顾长歌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后来因为七年前的约定,她顺理成章地和裴义越走越近,尽心尽力地替他扫清障碍,调动了大半个顾家军为他所用。
她小心翼翼地揣测着裴义的喜好,拼命让自己向着他满意的形象靠拢,去学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琴棋书画,女红,握了十几年枪的手笨拙地操着菜刀,只为做出一道能让他微微一笑的菜。
甚至为了他……
在裴霂揭破这个残忍的真相时和他大吵了一架,然后两人就此决裂。
一想到这件事,后悔和愧疚便如万蚁啃噬着心脏,顾长歌真是恨不得一个巴掌抽死曾经的自己。
她硬生生地磨去了自己一身的杀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她曾经不屑一顾的大家闺秀的礼仪甚至深深地渗入骨髓,与她融为一体。
这种程度,又岂是牛嬷嬷这种人可以达到的?
她以为终有一天裴义会看到自己的好,她以为终有一天自己的努力会有所回报,但是现实就像一记无形的巴掌狠狠甩在了她脸上,将这个泡沫一般的梦境打碎,露出底下的百孔千疮。
好不容易才从回忆中挣脱出来,顾长歌苦涩一笑。
还真是没想到,前世花费了大量时间去学的东西,居然在今天用上了。
她一身不同寻常的气度缓缓消散,整个人又恢复成了之前的那种不起眼的模样,但是夏侯元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牛嬷嬷。”
稚嫩的声音包含了无穷的威压,几乎是瞬间,牛嬷嬷便如筛糠一般抖起来。
“事实摆在眼前,你作何解释?”
“老奴,老奴……”
她砰砰地磕着头,没几下地上便沾上了红色的痕迹,足以可见牛嬷嬷有多用力。
她声音凄厉:“陛下饶命啊……”
夏侯元丝毫不留情面,大喝一声:“来人!”
他嘴唇微动,吐出残酷的字眼:“杖责五十!”
……
棍棒和皮肉不断交接,发出啪啪的声响,牛嬷嬷的哭嚎已经由一开始的凄厉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几乎要听不到了。
等五十大板尽数打完,她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整个大腿血肉模糊,肉和破碎的衣服混乱地搅再一起,看起来属实让人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陛下。”
顾长歌小声道,“谢陛下替奴婢主持公道。”
夏侯元走到她面前来,用探究的目光将顾长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才开口:“无妨,朕又不想只是让你做贴身宫女了,要不你还是做朕的王妃吧!”
顾长歌脸一僵,急忙推辞:“陛下,万万使不得啊!国师也说了,不妥。”
提起裴义,夏侯元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有些不满:“国师怎么会派这样一个人过来,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顾长歌闻言嘴下意识地一张,然后又快速合上,但是夏侯元已经看见她的动作了:“你想说什么?”
“……回陛下,没有。”
顾长歌赶紧否认,但却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
夏侯元拧眉:“有什么话就直说,朕不会和你计较,你明显就是想说什么,难道你打算瞒着朕?”
朕不会和你计较。
他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愠怒,顾长歌要的就是这句话。
但是她仍然是吞吞吐吐道:“陛下,国师他……”
“国师怎么了?朕说了,有什么就直说不会和你计较的。”
“国师他,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
顾长歌问。
夏侯元不解:“怎么这样问?”
顾长歌心一横:“如果不是的话,国师就不会阻拦我成为您的贴身宫女了。”
“你在说什么……”
夏侯元下意识就想反驳,但是话才刚出口一半,就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对啊,要是裴义真的想让顾长歌当他的贴身宫女,自然是不可能找来牛嬷嬷这样的人过来的,他找牛嬷嬷过来,不就是在变相地阻拦吗。
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和自己说呢?非要用这种办法。
夏侯元心中疑惑,顾长歌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第一步棋已经成功的落下了,后面的还需要慢慢来,她也不急,见好就收:“陛下,如果还没有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夏侯元挥了挥手,顾长歌弯了弯腰,退下了。
而另外一边,裴义已经得到了牛嬷嬷被杖责五十的消息,而且还是夏侯元亲口下的令。
这是怎么回事。
裴义脸色不太好看,他合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他倒不是在意牛嬷嬷的死活,只是有一句话说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呢,牛嬷嬷可是他的人。
夏侯元一向对他分外宽容,朝中的那些老东西都是些墙头草,一个个嗅觉灵敏,趋炎附势,风吹哪就倒哪儿,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可以有如今这般地位。
但是夏侯元今天毫不留情面地处罚了牛嬷嬷,完全没有顾及到他,落到别人耳朵里,意思不就是说他裴义办事不利,所以才会惹陛下生气吗?
再往深了想,这可是在暗示他要失势的节奏!
这可是在啪啪打他的脸啊!
这事实在事反常的很,不知道为什么,裴义眼前突然就浮现出那个乡野丫头的脸来,他悚然一惊,直觉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流影。”
裴义低低唤了一声。
“主子。”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墙角,裴义问道:“那个丫头的身份,调查得怎么样了?”
流影:“确实如李青严所说,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丫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裴义捏了捏美眉心:“好,知道你,你先下去吧。”
流影应了一声,又悄然消失在了原地,真正的是来无影去无踪。
顾长歌深知裴义多疑,所以早就在自己的身份信息上做了手脚,他要调查,也只能调查出来这种了。
但是裴义还是觉得不安。
他不喜欢有超出自己掌控之外的东西出现,将未知化为自己手中的筹码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如果这个方法不可行,那就只有将之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