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声音落入耳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魔力。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牛嬷嬷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现在，只有我能救你。当然，如果你不珍惜这个机会，我也不会强求，只是如果被裴义知道你并没有死，你懂后果的。”
顾长歌抛下最后一句话，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包袱，放在了牛嬷嬷面前，然后站起身来向门的方向走去。
一片寂静里，她一步一步地踩在地上，脚步声轻浅，却好似狠狠踩在牛嬷嬷的心头，轻而易举便将她的理智击溃。
牛嬷嬷颤抖着手勉强解开，里面同样是两块糕点，同样还带着热气，同样的香气扑鼻。
就在顾长歌即将踏出门的瞬间，身后终于传来了声音。
“…我说。”
牛嬷嬷喘了口气，发狠一般道：“我说！”
顾长歌的唇角勾起。
翌日，一架马车穿过清晨的雾气，从宫门驶出，一路向着郊外的一座荒山而去。
“吁——”
车夫拉了一下缰绳，从车上跳下来，转头从车里抬出了什么东西。
是一卷草席，不过草席里显然还裹着什么东西，随着车夫的动作隐约露出一团黑色的东西，看起来居然像是人的头发！
车夫面无表情，显然这种事已经做了很多次。他熟练地将草席往沟里一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马蹄声渐渐远去，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空无一人的荒山上居然突兀地响起了咳嗽声，紧接着，原本被扔进沟里的草席动了动，从里面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来！
牛嬷嬷披散着头发，艰难地从草席里爬出来，身着黑衣的人走到她面前，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走吧。”
……
御花园的花开的正盛，此刻正是正午时分，夏侯元还在午睡，他在午睡前吩咐过，让顾长歌去摘几支花来摆在桌案上。
裴义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正午的风吹来，恰好中和了空气中浮动的燥热，女子站在一片花海中，低垂着眉眼微微弯腰，轻轻将一株花折下来，放入了另一只手拿着的瓷瓶。
她身上穿的明明就是最普通的宫女的服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裴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都停止了。
他仿佛收了蛊惑一般，不受控制地抬脚走了过去。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顾长歌原本以为只是路过的其他宫人，却没想到那脚步声竟然是直接停在了她身后。
她一转头，直接对上了裴义带笑的眉眼。
就在这一刻，她浑身的汗毛瞬间立起，顾长歌瞳孔骤缩！
她拿着瓷瓶的手一松，险些没有拿住，不过反倒是这一下让她回过神来，急忙低下了头，收敛了全部神色：“见过国师大人。”
裴义不吭声，她也就维持着低头的动作，绝不抬起头来。
真有意思。
裴义打开折扇摇了摇，经过这么一打岔，他倒是从之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眼中带了一抹探究。
本来是不打算留她一条命的，但是怎么办，他突然有点想改变主意了。
这么有趣的一个人，怎么能杀掉呢？
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起来吧。”
他和颜悦色道。
顾长歌依言直起了身子，但是却依旧垂着眉眼，并不与他对视。
“你为什么不看我？”
“奴婢不敢。”
声音听着不卑不亢，可一点都不像是不敢的样子。
裴义也不揭穿她，温声道：“这御花园的花开的茂盛，你可愿意陪我一起走走？”
顾长歌条件反射想拒绝，但就在婉拒的话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忍住了。
换做一般的宫女，这对于她们来说可是大好的机会啊！
国师现在图日中天，若是能抱上这条大腿，她们在宫中的地位自然也会直线上升。如果更有本事一点可以乘机爬上国师的床，就算知道做不了正夫人，弄个妾的位置来，也是赚到了！
这种机会她要是拒绝了，岂不是很可疑。
想到这里顾长歌便改变了主意，她飞快地抬起头看了裴义一眼，显得有些震惊，然后又急忙低下了头，耳朵明显漫上来一点粉色，在眼光下格外惹眼。
裴义不由得勾了勾唇。
“国师大人。”
顾长歌小声道：“虽然奴婢很愿意陪您一起走走，但是……”
她用指甲抠了抠手中的瓷瓶：“陛下让我摘一些新鲜的花……”
她没有直接接受，也没有直接拒绝，这才是裴义预料之中的反应。
裴义温声道：“无妨，既然这样，那我便同你一起摘花吧，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跳起来锤爆你的狗头才是我最想做的事。
顾长歌受宠若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话还没有说完，裴义已经自觉地从她手中拿走了瓷瓶，唇边含笑：“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顾长歌：“……好。”
……
顾长歌不知道裴义现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从牛嬷嬷告诉她的话来看，裴义一开始就是打算除掉自己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他好像又临时改了主意。
而且……
她心中总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从种种行为来看，这裴义该不会是要对她使美男计吧？
“美男计”这三个字一从心底冒出来，顾长歌的心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她抬起眼皮偷偷看了裴义一眼，恰好裴义也转过头来，看见她的目光后，顿时弯了弯唇。
顾长歌赶紧扭过头来，眼角抽搐。
看来是了。
然而她的这番动作落到裴义眼中，却是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意思。
……
御花园里有一大片碧绿的湖，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顾长歌心生一计，也临时调整了计划。
在她的可以引导下，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
“你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义冷不丁地问道，他声音毫无波澜，就像是随口那么一说。
顾长歌却是心里一突。
好么，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眼中划过惊恐，急忙跪下来，急声道：“奴婢怎一个贱民，陛下万金之躯，岂是奴婢可以妄自评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