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大案,终于宣判。
整个案件,涉及上百人,十几个团伙,错综复杂,时间跨越十几年。
仅仅是案件的卷宗,就有一尺多厚,上千万字。
十几年间,由司老大直接操纵的罪案,就有上百件,十几条性命。受其指使,涉及他的案子,更是数不胜数。
这一次,可以说是将唐城的黑恶势力连根拔起。从这一年开始,唐城的各个市场里,再没有了菜霸、鱼霸、沙霸这一类的称谓,歌厅、酒吧、宾馆,各类娱乐场所,再没了公开的乌烟瘴气。
唐城老百姓渐渐就感觉到了唐城的变化。
街上再没有了打架斗殴的现象,就算是深夜出门,也不担心会不安全了。
车站前面的那条风月街,也见不到穿着暴露的那些女人们了。
遇到困难,大家第一个想到的,是找警察。一个电话打过去,五分钟之内,警车就会出现。
总而言之,人们再也不用怕坏人,都学会了依靠法律来保护自己。
这,兴许就是胡波们追求的河清海晏了。
即便还不能算是河清海晏,起码,所有唐城人的安全感,是前所未有的。
深夜的唐城,不再是冷冷清清,而是霓虹闪烁,灯红酒绿。而这灯红酒绿里,再也没有了邪恶。
司老大案在这一年的夏天结束。
这一年的秋天,高崎带着家人,从欧洲返回了唐城。
这一趟欧洲之旅,其实没有什么收获。
欧洲服装设计师,面对他们,即便是穷的要当裤子,也始终保持着他们的骄傲。
在他们眼里,高崎这些人除了有钱,什么也不是。
你们不懂什么是艺术,不懂什么叫高雅,你们只是一群靠出卖同胞廉价劳动力,一夜暴富起来的土豪,吸血鬼而已。
他们对服装的设计,是绝对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更改的。因为在他们眼里,高崎他们就是白痴,没有资格谈论他们的时装和艺术。
陶洁和孙春梅终于明白,胡丽丽为什么不认可她们的方案了。
西方人对东方人,那份自工业革命时代培养起来的,数百年的优越感,深深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即便穷到当裤子,也要保持那份精神上的高傲。
这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是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根深蒂固的歧视。
解决这个矛盾,最好的办法,恐怕就是如法炮制,把数百年来,西方强加在我们头上的耻辱,一分不少地还给他们,无论是通过战争或者是经济掠夺。
一百五十年前,人家用坚船利炮轰开了我们的国门,打掉了我们千年的高傲和尊严,让我们的血液当中融入了崇洋媚外的奴才基因且流毒至今,汉奸、公知频出。
一百五十年后,我们再重聚信心,再造骄傲。但这骄傲和信心,是不为人家认可,甚至是嗤之以鼻的。
以牙还牙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达不到这个目的,就击垮不掉他们骨子里的那份相对我们的高傲和轻视。永远教不会他们,用平等的态度,来对待我们。
高崎早就知道这一点,但他不会像胡丽丽一样,直接告诉陶洁和孙春梅不行,而是要用事实说话,让她们自己去体会这种东西文化的差异,让她们自己亲身去感受这种耻辱,从而再不对西方市场抱有幻想,从而发愤图强,去依靠自己,做属于自己,属于东方民族自己的品牌,找回自己的尊严。
对西方世界,我们不是要再去遵循闭关自守的祖训,不是不要和他们交易,而是放弃幻想,再不要用平等的观念去和他们交易,而是要用敌视的目光审视他们。对待他们,不择手段去挣他们的钱,掠夺他们的财富,不等于不道德。因为他们对我们不道德了数百年,现在依旧对我们没有任何道德可言。
他们的文明和道德,只是相对于他们自己。对我们,他们向来是不择手段,毫无羞耻。
我们针锋相对,理所当然。
欧洲之旅也不能说一点收获没有。陶洁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做人的格局,甚至是世界观就会有很大的改变。
至少,从思想境界上,她已经由一个小工人的心理,逐渐升华到了接近胡丽丽和王曼曼的水平了。
她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得制定符合实际的目标,围绕着这个目标不懈努力,一点点地,见微知著,把困难分解,一个一个去解决,从细微处入手,逐渐施加影响。一蹴而就的前提,是首先做好所有的细节,逐渐去接近,去靠近。细微的量变累积,才是最终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从欧洲回来之后,她已经逐渐显怀。但她没有像过去一样,闷在家里,也没有总是待在仟佰聚。
和孙春梅制定的经营策略,她并没有抛弃,只是放弃了一蹴而就的幻想,从国内做起,从附近的客户开始。
仟佰聚自己的品牌时装,不是欧美品牌,也不会卖品牌时装的离谱价格。但仟佰聚讲求的,是自己的风格,市场上独一无二的款式。手工裁缝的手艺,不亚于世界品牌。面料、制作质量,无可挑剔。
创立真正的仟佰聚品牌,恐怕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甚至需要穷其一生,但陶洁不着急。只要自己朝着心里的那个目标在前进,她所有的工作,就是有意义的。
工作以外的时间,她开始逐渐接近胡丽丽她们,主动请她们到家里来,或者跟着她们出去玩,尝试着慢慢融入她们的朋友圈。
她已经知道,以前那个陶洁是对的。她是聚香坊的老板娘,聚香坊不仅仅是高崎的,也是她的。她得替高崎,去维护管理层的亲情。
转过年来,陶洁给高崎生了个大胖小子,聚香坊终于有了继承人,胡丽丽和高崎妈都松了一口气,皆大欢喜。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高崎做了一个让大家都目瞪口呆的决定,把手里聚香坊的股份,大部分无偿转让给了聚香坊员工委员会,委托他们,制定分红方案,让聚香坊每一个员工,都可以享受到聚香坊发展的红利。他自己手里的股份,仅仅能够维持家里的生活开销。
这就足够了。
那些富二代们,他见得的太多了。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就是再有学问,吃不得苦,不知道钱财来之不易,也成不了气候。恰恰相反,他们多数都是让人暗地里耻笑的笑料。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将来成为一个笑话。
想出人头地,就不能依靠老子,要依靠自己的努力,从基层做起。真有本事,将来自己去竞争聚香坊的控制权。没有本事,就老老实实去做一个普通人。
话说回来,富二代们从一出生,周围接触的就是优质资源。相对于普通孩子,在起跑线上已经赢了许多。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还不能出人头地,那只能是废物一个。
一个废物点心,你给他多少财富他也守不住,没准儿还会因为这些财富,给他带来灾难和祸患,还不如让他一无所有,没有指望,去自己打拼好一些。
陶洁完全赞成高崎的做法。他们就是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不经历风雨,哪有彩虹?真正的幸福,有多少财富,也换不回来。
2013年的阳春三月,北部山里的货运司机郭大庆,正收拾了自己的福田农用车,准备出门,去给雇主拉化肥。
眼看着桃花败了,山里的桃园,得再追一次肥,才能坐果多一些,果子也长的大一些,好看一些,可以多卖几个钱。
他还没来得及开车出自己家的院子,就见一辆长城越野车开过来,正好挡在他家院子门口。
这是谁呀,这么不赶眼势?你停在这里,我怎么出去?
他从福田农用车上下来,向着院门口走去。
这时候,从长城越野车上,也下来了一个身材健壮的高大男人。
那男人看着郭大庆问:“郭大庆,郭师傅吧?”
郭大庆疑惑地看着来人,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这个高大男人是谁来?
那人就看着他问:“郭师傅,你不记得我了?”就解释说,“前年秋上,在曹家川那儿,我出了车祸,是你把我送到县医院里去的。”
郭大庆这才恍然大悟说:“哎呀,原来是你。”就问,“怎么样,都好利索了?”
“早就好利索了。”高崎说,“一直惦记着你这个救命恩人。可当时你把我送到医院就走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幸亏我嘱咐我媳妇,把你的车牌号给记下来了。可是,当时凭着这个车牌号,还是没有找到你。
去年我出国了,这事儿就这么拖着。直到今年开春,这才打听到你住在这里。”
郭大庆还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非要找到他干什么?难道,还要他去给他做证人?他这一天到晚忙的,哪儿有整的时间拿出来,跟着别人做证去?
就听高崎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里有一点钱,就表示一下我的一点心意。”
说着话,从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两摞钱来,递给郭大庆。
郭大庆看那两摞钱,都是封着银行标签的,一摞是一万。
他不接那两摞钱,拒绝说:“你这就不对了。我当初救你,可没想着让你报答。就搭把手的事儿,我不要你的钱。”
高崎还是把钱递过去说:“老哥,我是聚香坊的老板,高崎。聚香坊你听说过吧?”
郭大庆摇头说:“山里人,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少,我不知道什么聚香坊。”
高崎就说:“总之呢,我很有钱,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就收下吧?你要是不收,我心里老是觉得欠你的。”
郭大庆笑一下说:“你不欠我什么。那种事,谁碰上都会搭把手。我要收了你的钱,我才觉得心里亏欠的慌,睡不着觉呢!”
好说歹说,郭大庆就是不收钱。
高崎没了办法,就问他说:“那你有什么心愿呢,看我能不能帮得上你?”
“心愿?”郭大庆就笑了说,“我的心愿,就是啥时候村上有钱,把门口这条道好好修修。你看窄的,就能容一辆车过去。要是走到一半,碰上对面有车,找个错车的地方都难!唉,都说要想富先修路,可这路修了十年,还是这么窄,山里的果子运出去,费了老劲了!”
高崎就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第二年春上,郭大庆门口这条水泥小路,果然就变了双车道的沥青路,宽了一倍。
路是聚香坊出资,委托村上修的。聚香坊董事长高崎,亲自为这条路命名,就叫大庆路。
与此同时,胡丽丽和王曼曼,正在高崎别墅的客厅里坐着。
王曼曼就问胡丽丽:“她好好的把咱们叫她家里来干什么?”
胡丽丽也不知道陶洁为什么要把她们约到家里来,就坐在那里摇摇头。一低头,却见宽大的玉面茶几上,放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扑克牌已经拆了封,去掉了外壳,放在茶几的正中央。奇怪的是,宽大的茶几上,除了那副扑克牌,什么都没有。
陶洁已经从走廊里出来,穿了一身休闲运动衫,完全是现代女性的打扮了。面容姣好,玉面桃花,嘴角带着笑意。
“这不早不晚的,你心急火燎的叫我们来干什么呀?”胡丽丽心急,先沉不住气问。“我还有两个会没开呢,要等到晚上九点以后才有时间。”
陶洁笑盈盈地不答,而是在胡丽丽对面坐下来,看看她,又看看王曼曼,这才指着那副扑克牌说:“斗地主啊。”
“斗地主?”王曼曼瞪眼看着陶洁说:“陶总,你别开玩笑好不好?”
陶洁就看一下胡丽丽,对王曼曼说:“我没开玩笑,就是斗地主,咱们三个刚刚好。”就又对胡丽丽说,“兴人家打保皇,也得兴咱们斗地主,胡总你说是不是?”
胡丽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陶洁,半天才说:“你的意思,意思是……”
陶洁说:“高崎快回来了,咱们开始吧,看看今晚谁是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