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宅
“啪”的一声,楠楠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谁叫也没用的那种。
“你总是这样,他如何愿意亲近你?!”冥靳珩看不下去了,斥责季子霖。
他始终表情僵硬,一言不发。
许久,他转动轮椅,艰难往门口的方向移动。
冥靳珩将手搭在轮椅上,推着他出门去。
他知道,季子霖没有真正想去的地方,只是想找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散散心。
两人来到荒芜的林间,绿树成荫,百草丰茂,旁边是涓涓细流,连裸露的大石头上爬满了艳丽的青苔。
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而季子霖却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突然,他愣住了。
两块大石头相隔一段距离,仅有几厘米,但对于一只幼小的蜗牛来说,应该算得上是陡峭的悬崖了。
他手指动了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弯腰帮它一把。
但小蜗牛并没有胆怯退缩,它的身体尽可能的靠近石头的边缘,然后将头一点一点地伸长,最后甚至比原来的体型拉长了四五倍。
终于,它颤抖着两个又软又细尖的触角,头部艰难地触碰到了对面的石块。
此时它用自己看似很软弱的身体,搭起了连接两岸的桥梁。
然而,后面的任务更为艰巨。
只见它的尾部靠前,靠前,再靠前,它真的很辛苦,也很拼命。
这时,它的尾部似乎已经撑到了极限,中间厚重的壳失去控制,从上面翻倒,腾空于两石之间。
季子霖勾起轻蔑的嘴角,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偏要逞强!
然而,小蜗牛远不是他想的那般脆弱。
即使重重的壳将它的身体拖坠成了弧线,它的头依旧在往前爬,尾部能够触碰到石头表面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了。
当它的壳已经接触到前面石块的岩壁时,尾端已经断开了一个小三角,与它的身体仅有一条几乎看不到的细丝连着,还越拖越长……
这是要舍弃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吗?
但最后,小蜗牛翻过的悬崖,连尾部的小三角也被扯了过来。
它无好无损地翻过来悬崖……
他浑浊的双眸有微光闪烁,声音嘶哑低沉,“靳珩,我不配做楠楠的父亲……”
冥靳珩惊了一瞬,他不是一直将楠楠视为耻辱的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从未做过父亲,如何知晓配不配?”
他突然仰头低笑出声,“也是啊……”
他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泪光,笑声低沉又压抑,但冥靳珩却觉得他把自己所有的憋闷都释放出来了……
恍惚的记忆中,那个走路摇摇晃晃的糯米团子,总喜欢扑到他身上。
而他,也总是将那个小东西无情推倒,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小的一只爬不起来,闪着泪花要他抱的样子……
他喃喃自语,“真傻……”
不知是说楠楠,还是说自己……
——镇上
迟伊沁独自在街道上闲逛,突然,冥靳珩的背影在人群中一晃而过,她追了几步。
他在怡红院门前停下,凝眉盯着两个石狮子的几瞬,就有老鸹扭着身体来拉客了。
他身形一闪,嫌弃的神情不加掩饰。
迟伊沁冲过来,将他拉到身后,奶凶奶凶的,“别碰他!”
老鸹的眼神在两人脸上徘徊,最后定格在紧紧牵在一起的双手上。
这两个人走错地方了吧?
应该去隔壁吧……
但本着来着不拒的原则,她并未点破,“两位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儿什么货色都有,保准两位公子满意……”
迟伊沁悄悄将手伸到他后背,狠狠一掐,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僵。
他歪过头去,别有深意的笑眼对上她喷火的双眸。
他突然伸手,单手将她往身上一抗,潇洒离去。
她用力挣扎,但没什么用,看到老鸹一脸姨母笑,还给了她一个“加油”的手势,她太懂了,脸火辣辣的……
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被yy的对象会是自己!
他拐到一个黑暗的死胡同里,轻轻将她放下,她立马双手环胸,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
他好笑地转到她面前,“这么气的吗?”
她转身,他就跟着转身,循环了好几次后,他无奈地握住她的双肩,强迫她与其对视。
“好了,我过来是想给子霖出出气。”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点严肃。
“季子霖……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来。
今日是季子霖头一次与他这个好友谈心,自他断腿以来。
季子霖从小也是天之骄子,才学出众,一直是家族的骄傲……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他初见她时,她还是一个逃荒的孤女,尽管不是一个好管闲事之人,他依旧收留了她。
两人都是正当年纪,日久生情也是顺理成章。
但很快,被家族的长辈们知道了,他们极力反对,季子霖作为下一任家族的接班人,自然需要一位门当户对、有才学的贤内助。
季子霖独自面对家族的压力,一直僵持着,最后家族决定后退一步——让陈初九做妾!
但仍然遭到了他的拒绝,两人私奔了。
婚后的两人很幸福,不久软软白嫩的楠楠便出生了,那时,他为自己的坚持感到庆幸。
再后来,季家在一处乱葬岗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季子霖。
他浑身是伤,最严重的当然还是从膝盖处断开的双腿,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土地……
无论季家人如何追问,他都没有说出加害者是谁……
甚至,从那之后,他三年不曾开口,再后来,楠楠也不说话了。
听完这一切,迟伊沁沉默了,她没想到,罪魁祸首竟是陈初九——季子霖拼了命要在一起的挚爱,楠楠的亲生母亲!
“我和你一起去教训她!”
“你不能去!”尚未及笄的女孩子,进这样的烟花之地,像什么样子!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不能碰女子。”
“我都治好了!”她与他十指相握,以此证明,“想匡我,没门儿!”
“……”其实,他确实忘了。
两人僵持了很久,最后,冥靳珩勉为其难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