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接过钞票。
每张都是市面上流通的最大面额,一千刀。深蓝打底,有着复杂的浅灰图案。四角有着特殊水印。
中央是苍岚国的第一任国王,瓦伦·福克斯。面目冷漠,双眼透着坚毅。抿住的嘴上方的淡淡胡子,透露着鲜血与冷酷的气息。
相传这位国王以一己之力,从高卢摩达人手中开辟了这个国家。以区区一千人,迎战十万人的军队。而那十万人的军队,无人幸存。
“再见。黛娜太太。”阿诺告别道。
阿诺将一千刀的大钞放在口袋的最底层,牢牢用手按住。
与克拉克告别后,阿诺回到了格林兰特区。
他准备与特纳师傅告别,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下,先住进俱乐部二楼的房子。他不想在住在阁楼上了。
在狭窄街道上行走,阿诺小心翼翼不让陌生人逼近自己的衣服。毕竟,口袋里可是有着一万刀!这笔钱已经是阿诺这辈子见到的最大一笔金额了。
可千万小心别被路上的扒手给扒了,或是被小孩子给掏了口袋。
好歹最后到达了特纳的工坊。
特纳坐在工作台前,带着放大镜。
他看见阿诺进门,开口道:
“刚刚有人给你送了个订单。一块表,二百二十刀。哎呀真是不错啊,如果你一周能接到四个订单,就能赚到约莫九百刀了。”
“我学徒毕业的那时候,一周的薪水才在五百刀左右。”他缅怀的摇摇头,“果然在学徒考核的时候出了风头的就是不一样。”
“我都想好了,你工坊就开在我工坊的对面,这样可以稍稍照应下。钟表匠怎么接订单,给什么人做,每个表要不要都做得很好。都是有讲究的,我跟你得好好讲讲。”
阿诺咳嗽了声,打断了特纳的自说自话。
“我可能不会再当钟表匠了。”
“什么?!”特纳猛地抬起头,“你再说一遍?”
“不做钟表匠了?”他震惊的问道,“那你准备去做什么?去工厂里面打工么?你知道现在工人的收入只有多少么?每周的收入只有三百刀!”
“我没有去做工人。”阿诺辩解道,“我那工作薪水还是不错的。”
但他的辩解声淹没在特纳连珠炮一般的声音中。
“我们钟表匠很体面。你看看外面那些面黄肌瘦的可怜虫们,哪有我们的富足与平和?看看他们行色冲冲的可怜样子。我们只要在凌晨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像是散步一样,平静的走到工坊。”
“你已经可以收一到两个学徒。他们会为你打扫工坊的卫生,烧水,整理工具。你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坐在工作台面前。”
“工作坊里非常的安静平和。不用面对吵吵闹闹一刻不停的机器。那些吵闹的机器是真的烦人,噪音充斥耳膜,就像是一百个老娘们敲打着锅碗瓢盆。”
“我们不用弯腰负重也不需要大力挥动锤子,敲打铁块。我们只需要带着眼罩,拿着镊子与小锯子,聚精会神在小小的零件上,偶尔动动手腕就可以缓解疲倦感。”
“工作累了可以抬头望望门外那些住在地下室的可怜虫。心中就会升起对于自身处境的满足。你工作的对象都是些尊贵的绅士与千金们。他们的谈吐会让你深感平和与安详,觉得自身也带着闪烁的光辉。”
“现在你的每周收入是九百。这已经是我刚做钟表匠的时候不敢想的收入了。等你在做几年,名气高起来,你的每周收入甚至可以可以达到每周一千五百刀!”
特纳下了结论:“你这个决定简直愚蠢透顶知道么!你再说说还要不要接这个单子,做不做钟表匠?嗯?”
“钟表匠这个职业是完美的!你不做钟表匠,简直就是傻子!脑袋被驴踢了!”他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眼睛盯着阿诺。
阿诺终于乘着特纳说话完了的时机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我找的这个工作...”
阿诺摸了摸鼻子:
“每周收入两千五百刀。”
特纳睁大了眼睛,张嘴愣住了。
他苦涩的眨眨眼:“多少?”
“每周两千五百刀。”阿诺平静说道。
特纳左右望了望,干咳了几声。
他挠了挠脑袋:
“这工作还要人么?”
阿诺反问道:“你刚刚不是才说钟表匠这个职业是完美的么?”
特纳往自己脸上抽了两巴掌。
抽的面孔发红,微微肿大。
他拍着大腿道:“妈个蛋的!和每周两千五百刀比起来,钟表匠这个职业完美个屁!”
“这职业一点也不好,妈蛋!每天坐在工作台前面,屁股都要烂了。”
阿诺好笑着摇摇头:“真的不收了,他们这个工作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通过了他们的测试。”
特纳又重复问了问这个话题。
“确实如此。他们要求很高的精确性。”阿诺随口找了个理由。
毕竟签了保密合同,不能乱说话。
“我这次过来是拿一下东西,准备搬出阁楼了。他们给我提供了一个临时的住所。”阿诺解释道。
他从口袋底下,压得死死的十张钞票中拿出了张,递给特纳。
“这些年虽然你打骂我,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给我提供了三餐,以及阁楼的住处。”
“虽然阁楼潮湿还有着臭味。”阿诺轻笑道,“我还是满感激你的。”
特纳拿着这一千刀的钞票,呆呆地站住,有些愣住了。
阿诺笑了下,攀上梯子,去了阁楼上。
他从床下面拖出了个破旧箱子,将四色蜡烛放了进去。左右望了望,打开抽屉,将那套做表的工具也塞进了箱子中。
毕竟做表这项技能,以后说不定还用得上。
他最后看了看四周。
墙角的低矮床铺,头顶那潮湿低矮的房顶,狭小的窗户,还有照出了脖子掐痕的镜子。
“再见。”阿诺轻声说道。
“再见,过去的阿诺·道尔。”阿诺轻笑起来。
“你好啊。现在的我,殷天,新的阿诺·道尔。”阿诺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下了梯子,却没看见特纳。等了会,听见了门外传来奔跑声。
裤腿沾满泥泞,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狼狈不堪的特纳师傅进了门。
他扶在门框出,大口喘着气。
伸手递来了个怀表。
老旧却精致。表盖镶着珐琅,背后是龙血树纹路,绕着圈豚草。
“这是个古董。我在外旅游的时候,从遗迹里面捡到的。送你了。卖卖钱的话还是能卖个两千刀的。”
“学徒送了师傅一千刀。师傅总不能送的比学徒少吧。”特纳咧嘴笑了起来。
他敲了敲腿骂道:“妈蛋!好久没有跑这么快了。你要是收拾好了,就滚吧。要是回来看我,记得带点酒来。”
阿诺收下了这钟表,按下按钮,打开翻盖。弯曲如同开衩树枝的时针与分针。
他最后与特纳告别,出了门。
特纳等了会时间,而后出了门,倚在门口。
他没有看见阿诺。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个酒壶,狠狠往嘴里灌了口。
“要找个新的学徒了。”他喃喃道。
阿诺到了地下俱乐部。去了二楼。
他的房间在1103号。
引路的小哥将钥匙给阿诺,关门的时候提醒了句:“晚上不要胡乱走动。”
阿诺点点头。
这种神秘的俱乐部,基本的守则还是要遵守的,不然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东西?说不定就是个提着伐木锯子男人在过道上砍人。
房间不大。类似前世的酒店房间。中央摆着个大床,边上是桌椅。门边是个双开门的衣柜。阿诺几乎是满含热泪的看着独立盥洗室,险些没流下泪水。
这些天,格林兰特区可怕的公共盥洗室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可怕回忆。
阿诺将箱子塞入床铺下面,将剩下的九千零二十五刀又数了数。拿出三千刀的纸钞。印象中,一套正装的价格在两千四百刀左右,剩下的六百刀用作急用。
阿诺在街道上逛了逛,进了家‘伦贝尔衣帽店’。
衣帽店的布局和前世很像,左边靠墙是一排正装,中央是衬衣、黑色裤子、棕色与黑色马甲和领带等事物,右侧是一个个小玻璃柜子,内部摆着皮鞋,皮靴。
“先生,您想买什么?”身穿红马甲的店员礼帽发问。
面对店员的发问,阿诺想了想答道:“我想看看正装。”
店员看了眼阿诺,引着阿诺到了左边,对着种类繁多的正装。
依次介绍起价格:
“套装式正装,上衣和裤子用的是精纺毛料,价格在一千四百刀左右。”
“这种是运动夹克,有很多的种类,按照材料的不同,价格也会波动。”
他拿起件略微厚的西式上衣道:
“而这件如果您想要为再过些时间的秋季和冬季购置西装的话,这是个不错的选择。错过旺季,这西装的价格会微微下降。”
他见得阿诺没有表示,又指了指边上:
“而这种是布雷泽。上衣是海蓝色布料,金属扣子,按照要求可以是金色或是银色的。裤子一般配灰色羊毛裤。花式领结。这样一套衣服既可以作为正装也可以作为礼服。非常有价值。上衣,裤子,白色衬衫三件,价格在一千八百刀左右。
“怎么样?先生,你有选择了么?”店员介绍道。
“我想再去别的店看看。因为是第一次买正装。”阿诺说着事情。
货比三家总是不错的么!别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多去转转。
店员保持着笑容:“您会发现我们店会是最为价廉物美的。”
阿诺有些不好意思的出了门。
最后他还是拐回了这家店铺,买了一套正装,加上皮靴和棕色公文包,一共花了两千二百刀。
“还剩下八百刀。”阿诺颇为肉疼的将找来的钱放入口袋,提着新衣的袋子。
回去洗个澡再穿新衣吧。
为了抄近道,他拐入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
污水在地面肆意横流,斑驳的墙面。墙上,狭小破烂的小窗户大多被木板钉起。偶尔有着行人急匆匆的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