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海帮就这样覆灭了,那个处心积虑杀了田武的赵管事,才刚过了几天当帮主的瘾,就下huáng泉去见阎王了,只能说实在是时运不济。
沈月姮收了信,神清气慡,只觉得心情很好,走着走着就到了后院,发现舒云啸的房门和窗户都开了,傍晚的风呼啸着往里灌,一阵稀里哗啦的纸张翻飞声过后,舒云啸追着一张还没装裱的画跑出门来,正好撞见了她。
“少庄主又在作画?”沈月姮问道,上前两步便想看看他画的什么。
舒云啸一反常态地将画往身后一藏:“没什么,沈教主这是有什么喜事吗?看上去心情不错?”
沈月姮遂将画的事抛到了脑后:“静海帮与水匪勾结,被朝廷的兵马剿灭了。”
舒云啸目光微动:“这是真的?沈教主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了。”
“我可没有冤枉他们,”沈月姮越过他进了屋,“静海帮从前便是水匪,这些年明面上金盆洗手,暗地里还是在做非法的买卖,如今这个下场,不过是罪有应得而已。”
舒云啸跟在她身后:“我又没说这事和沈教主有什么关系。只是,还是要恭喜沈教主,也算是报仇了,先前静海帮那样暗算于你,今日可算是出了恶气了。”
沈月姮一边拿着火折子点亮了屋里的灯,一边微微一笑。
火光将亮未亮时,舒云啸瞥见她侧脸,心念一动,想说点什么,竟一时语塞。
“少庄主在我神月教,住得可还习惯?”沈月姮问道。
“甚好。”舒云啸下意识道。
何止是好,但凡是个人都觉得,他都快在这乐不思蜀了,成日里种花养鸟,过得比谁都自在惬意。
沈月姮又问:“那你的伤可大好了?”
“好了……”舒云啸又下意识说道,一说完回过神来连忙改口,“其实也不是很好,我觉得我这个伤啊……”
“过几日,我想拜访一下奉雪山庄,不知可否?”沈月姮打断他。
烛光映在两人的眼睛里,闪闪烁烁。
舒云啸回过神来:“沈教主还是想打听那位二十几年前的剑术高手和他的剑谱?”
“不错。”
舒云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沈教主和这个沈溪是什么关系?为何这么关心这早已失落的剑谱?”
沈月姮没回答他。
舒云啸明白,她是不想说,也懒得骗他,于是见好就收,转移话题:“我写信回去,先告诉我外公一声,我们过几日再启程,可好?”
“多谢少庄主。”沈月姮笑道,“那我就不打扰少庄主歇息了。”
舒云啸送走她,这才回到桌案旁,打开那副画卷。
上面画的是一副仕女图,说是仕女图其实不大准确,因为那人并未拈花执扇,也没有珠钗罗裙,而是窄衣束袖,脚踏短靴,长发束在飘逸的发带之中,与手中长剑相映,英姿飒飒,半侧着脸回眸望来,尽显侠骨柔情。
舒云啸的丹青自然也是从小学的,只是他一直都不太擅长画人,因此极少为人作画。这一幅画,花费了他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期间涂涂改改,作废了上百张纸,才得了这么一幅勉qiáng令他自己满意的。
看了半天那画,舒云啸有些心虚又有些不舍地合上画卷,重新研墨铺纸,开始写家信,当夜,从神月教飞往奉雪山庄的鸽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沈月姮意欲拜访奉雪山庄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有人注意过,一直默默跟着舒云啸的程故也曾短暂离开片刻,在目送那只鸽子飞离之后才又悄无声息地回来。
第十章
很久以后,沈月姮在白枫山上空旷的大殿里独自睡在冰冷漆黑的夜色里时,还时常梦见奉雪山庄的一步一景,檐廊勾回,以及隐藏在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之下的步步杀机,走投无路,求生无门。
如果说和画山庄是江南艳阳天里小家碧玉式的园林小筑,那么奉雪山庄就是大气磅礴、别有洞天的世外仙居,初入奉雪山庄时,沈月姮就察觉到了其间的不同寻常,地势高低的不同造成了内里建筑的错落有致,能工巧匠jīng心雕筑的假山与水景随处可见。
舒云啸带着她走了足足小半盏茶的功夫,绕了不知道多少路才到了待客的花厅。
途中沈月姮无意间说了一句:“想不到奉雪山庄内的地势和布局如此jīng巧复杂,这要是有外人闯入,岂非连出路都找不到。”
想不到,这话会应在她自己身上。
到了花厅,侍女奉上茶后道:“请贵客在这里稍候片刻,庄主马上就到。”
舒云啸刚在她身侧坐下,那侍女又道:“请少庄主先到书房去一趟。”
沈月姮一开始并未起疑,直到舒云啸迟迟未归,老庄主江如济也一直不见人影时,她才顿感不妙。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花厅里有些过分安静,方才奉茶的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