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啸将手记翻到沈溪的那一页,来回看了两遍之后,一言不发。
程故在一旁等了许久,才听见他说:“我要出门一趟,你不用跟着了。”
“少庄主是要回京城吗?”程故问。
舒云啸没回答,径自走了出去。
程故看着他走远,又转头看向屋内行将老朽的江如济,轻声掩上房门,心里明白,舒云啸想必是要去神月教。
一年以后,神月教从东南一带将教祉迁到了白枫山,起因是白家的纨绔不知死活地调戏了乔装外出的神月教主,反遭毒打不说,还被人掀了老家,顺便把房子连山头一起占为己有。沈教主这些年的脾气见长,越发喜怒无常,莫说是外人,就连神月教自己人都觉得越发消受不起。
饶是如此,白婉音和付镇在嫁女儿的时候,还是把请柬送到了神月教。和画山庄早半年前就开始为他们的大小姐筹备嫁妆,光是宴席就里里外外摆了上百桌,极尽热闹与排场。宴请的宾客名单除了少林寺这样的传统名门正派之外,还涵盖了江湖上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可以说是但凡稍微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几乎都被请来了,其中自然也包括当日在奉雪山庄设计围杀神月教主的那些人,以及二十几年前和画山庄上元节宴席上列席之人。
沈月姮手里拿着这份宾客名单,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却准确地抓住了某几个名字,包括擅长用毒的盈花门掌门薛蚕英,自诩剑术高手其实不然的千虞派掌门祝石钧,以及立雪剑传人方渠的二师叔方且遇。
“荀娘子,”沈月姮笑吟吟地歪在座椅上,“这个盈花门掌门你可认得?”
荀娘子谨慎道:“教主当日在奉雪山庄所中之毒就是出自此人之手,但属下并未亲眼见过她。”
“可惜了,”沈月姮玩味道,“她这么会用毒,不如我把她抓回来送给你,肯定能有助于你研究毒术,如何?”
荀娘子一时摸不准她的意思:“教主可是身体不适?当日那毒……”
“我没事,”沈月姮很快打断她,“你出去吧。”
荀娘子离开以后,看似空无一人的大殿横梁之上轻飘飘地落下黑白灰三道人影来。
这三个人从身形到样貌都十分相似,武功路数也如出一辙,正是灵笔书生。
“沈教主,你要的东西,找到了。”白衣人说道。
“恭喜沈教主了,多年夙愿,一朝得偿。”灰衣人接道。
黑衣人一言不发地拿出一本残卷,连同另外两份一起送到了沈月姮面前。
沈月姮不甚在意地接过东西,随手往旁边一扔:“多谢阁下了,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可喜的,要说喜事,和画山庄才是正儿八经要办喜事的,这恭喜二字,应该说给他们听才是。”
黑衣人显然没有在这里闲聊打趣的闲心,抱拳一礼之后便告辞了。
灰衣人作叹气状:“这个人还是这样,一点儿意趣都没有。”
白衣人笑道:“沈教主,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告辞了,届时和画山庄婚宴上,就有劳沈教主,帮秦大人收网了。”
灵笔书生走后,沈月姮才将那三本残卷拿起来一一翻看,刚翻开第一页,屋外又传来一声远远的传音:“对了,沈教主,这三份残卷都是拓本,原件乃是物证,已经呈送大理寺,还望沈教主海涵。”
沈月姮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翻开第二页,上面除了剑招记录之外,还有许多武学心得,笔锋劲瘦有力,隐约可见执笔之人的风采。
莫成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刻意放重了脚步声,沈月姮却还是迟了半晌才察觉到他的存在,抬起头,恍然道:“你来了。”
说着便合上书页,随手扔给了他。
莫成之下意识伸手接住,有些讶异:“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沈月姮若无其事地轻轻一笑:“送你了。”
和画山庄喜宴当日,高朋满座,喜气盈门。
沈月姮一开始并未现身,直到一对新人礼成之后,才姗姗来迟。
坐在上首处的付镇与白婉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同时又悬起了心。
观礼的江湖人士议论纷纷:“这邪月教的妖女怎么来了?”
“莫不是来大闹婚礼的吧?”
“怕她不成,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呢?”
“这都礼成了,她还能闹出什么来?”
……
沈月姮毫不在意地笑道:“各位何必如此紧张,这大喜之日,付庄主都还没说什么,轮不到各位越俎代庖吧?”
付镇立即站出来打圆场:“今日是小女大婚之喜,来者皆是客。”
沈月姮看了自己曾经的师父一眼,不动声色地转开眼去,却一不小心撞进了在场的舒云啸目光中,他是以奉雪山庄的名义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