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袭大红衣袍的白发老者,无比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一手拄着红拐,一手捋着胡须。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小女娃,着一身淡粉色衣裳,一双漆黑的眼球好奇地转着,似在打量周围的人。
那不是……师父?红心儿?
慕斓曦心里泛着激动,他们怎么来了?!在她就要朝他们飞奔而去的时候,被苏彦栩扯住了衣袖。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瞬便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大黑痣,顿时了然,他们好不容易伪装一番,低调行事,也是为了救人,如今他们这副模样,还是暂且不动。
站了良久,慕斓曦才弄清楚月尘缘的来意。
打着江湖术士的名号,给人算姻缘,说得头头是道,把所有人糊弄的团团转。不,也不是“糊弄”,只是他掌管姻缘簿,只要听了名字,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个大概,毕竟这是他的老本行。若说真的糊弄,那也是骗百姓,说他自己是江湖术士!得,那被他算了前尘往事姻缘的人,个个赞叹,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
慕斓曦看着密密麻麻的人把宽阔的大街围满了,她有些头疼,这明明是牙轩国啊!牵姻缘这事儿只配男女,不配男男啊,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人?
这么想着,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苏彦栩原本就没兴致,余光一直注意着慕斓曦,看到她疑惑的皱眉,开口道:“牙轩国虽盛行断袖,可也不是人人都如此。天下一分为五,属风岚国人数最多,牙轩国次之,这便是缘由。”
慕斓曦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蓦地听到苏彦栩不咸不淡地开口,立刻把她的不解驱散了个干净。
原来如此!顶着血脉传承,姻缘这事儿定然要延续下去。而风岚国国力雄厚,子嗣繁盛,牙轩国仅次于它,说明,尽管盛行断袖之风,也没有埋没血脉传承!
“还有一点,牙轩国虽国力不敌其他国家,可它胜在人心齐。”苏彦栩补充道。
这回慕斓曦不理解了:“人心齐,不是很正常吗?”
苏彦栩看了她一眼,却淡笑不语。
人群中忽然传出扑通一声,慕斓曦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衣衫朴素的老婆婆跪在了月尘缘面前,旁边站着一个书生给月尘缘弯腰行礼。
人群中不断传来窃窃私语。
“这不是李家那个妇人和她穷酸儿子吗?”一人悄悄出声。
“对啊对啊,这是怎么了?”另一人悄悄问道。
“这李家啊,也算倒霉!这个穷酸书生本来悬梁刺股好多年,终于金榜题名,护国公要将他的侄女小郡主许配给他,却不料小郡主爱上了一个王宫侍卫!这桩婚事便吹了。到底连个一官半职也没谋到。”那人见没人注意,继续道,“后来又相过两个,一个在成亲前夜身染恶疾不治而亡,另一个被小土匪轮流糟蹋而死……唉,就这么耽搁了七八年光阴,他索性把心思都放在了读书上……”
周围有一小片人听闻,纷纷感叹穷酸书生的落魄与悲惨的命运。
那妇人对月尘缘磕了一头,激动道:“谢谢活菩萨,哦,不,谢谢月老,您才是姻缘庙里的月老大神啊!若是这一桩婚事成了,我初一十五都去庙里烧香!”
慕斓曦见月尘缘扶起她,说了句“不必如此”便把二人打发了。
那穷酸书生不经意往这边瞧了一眼,慕斓曦看着他的相貌,姿色平平,眉眼却有些相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对苏彦栩说:“本姑娘看着那个穷酸书生怎么有些面熟呢?你见过吗?”
苏彦栩顺着她的视线,眼眸漆黑深邃,看了一眼便收回,对不远处的青则使了个眼色。
跟在苏彦栩身边多年,青则自然明白,暗中通信远野,让他派人去跟踪。
走了一个李家人,又来了别家的妇人,慕斓曦又不能冲到月尘缘面前,把他扯走,正思索间,她看到了旁边院落中的参天大树。秋风微拂,落叶簌簌,有几个鸟窝挂在树上,她灵光一线,将拇指和食指扣于嘴边,吹了一声口哨。
这一声口哨在喧闹的人声中不明显,而对鸟类来说却很敏感。
哨声刚落,从月尘缘身后不远处便飞来了一只小喜鹊,正是喜鹊娘子,果然跟着他们来了!
喜鹊娘子好久都没见慕斓曦了,扑棱着翅膀欢快地围着她转了几圈,最终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贴了一下她的头。
这种亲昵的小动作,落在青则眼里,觉得小喜鹊真是可爱极了!
然而落在苏彦栩眼里,则是赤裸裸的嫌弃,竟然贴着她?他凌厉地扫了一眼喜鹊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他在姻缘庙见过这只喜鹊,当时只知道很有灵性,此刻却有些气不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喜鹊娘子的确有灵性,它隐约觉得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如芒在背,歪着头一点点的挪动,对上苏彦栩的冷眸,高傲地扬起脖子,像只傲慢的大公鸡,他们俩谁都不服输地盯着对方。
慕斓曦见喜鹊娘子忽地没了动静,看了看它,好奇它盯着的东西,慢慢地顺着望去,那一双漆黑深邃略带怒意的眼眸就这么入了她的眼,她心头微紧:“你,你怎么了?”
苏彦栩这才收回视线,轻哼了一声。
喜鹊娘子发出啾啾的声音,似乎在……告状?
慕斓曦眯了眯眼:“苏彦栩,你是不是欺负喜鹊娘子了?”
苏彦栩瞥了小喜鹊一眼,佯装淡定:“没有。”确实没有,他不是没揍那鸟,不是么?
“那你刚才哼唧什么?”
“嗓子不舒服。”
青则躲在角落里,嘴角抽了抽,这还是他家傲娇眼中无物的主子吗?他可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家主子跟一只鸟较真?!这么的……幼稚?吗?
慕斓曦挑眉:“最好是!”
也不管苏彦栩何态度,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香瓶,这是她特意制的味道,淡到几乎不可闻,而喜鹊娘子却能寻味找人。她将瓶子放到喜鹊娘子面前,吹了一声特殊的口哨,喜鹊娘子扑簌簌向月尘缘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