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祠堂之前，苏彦栩扫视了一圈静心斋。这么个清净的园子，唯有阿娘住的那间屋子门帘被烧了半个，隐隐约约瞧见屋里的狼藉。
苏彦栩即便再想知道真相，也不会主动询问，他想知道的东西，不一定只有一种渠道。
而此举，仅仅是怕阿娘再担心。
幼时，他来过祠堂许多次，自然也见过苏家祖宗的牌位。
再次踏足这里，依然是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冥冥中，真的有神灵保护着他。
一眼望去，四排牌位庄严地立在那里，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苏夫人领他叩头、祷告……
从祠堂里出来时，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似是完成了一场解脱，苏夫人的心情不似方才的沉重，脸上又挂起了和蔼的微笑。
“主子，苏夫人的住处已打点妥当，可以请苏夫人过去了。”北松前来禀告。
“那刚巧，我们这便过去！”苏彦栩淡声。
苏夫人又看了眼她那间被烧的乌黑的帘布，神思担忧：“玲珑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苏彦栩恍若未闻，轻声安慰：“别想了，我们要相信大夫。”
苏夫人无言，哀伤地点头。
一路无话。
踏入洛桑园的时候，慕斓曦正在廊下交给明月编姻缘结。
也不知是明月手笨还是编法复杂，俩人脚边的红绳很多，却没有一个编好的姻缘结。
“哎呀，明月，是这样的！睁着你的小眼睛，看好啦！”慕斓曦将手里的暖炉放置一旁，接过她手中散散的红绳，神色极其认真。
苏夫人原本担忧的眸子沾染了别的情绪，一闪而过。
“慕姑娘怎么在外边？多冷啊，屋子里没点火炉吗？”苏夫人有些责备的语气看向苏彦栩。
慕斓曦蓦然一惊，抬眸，接着笑道：“苏夫人来啦！”
苏彦栩给了她一个赶紧回屋的眼神，对北松开口：“房间在哪儿？”
慕斓曦不等北松回话，先一步道：“我知道，随我来！”
苏夫人温婉地点头，眼眸里已不见丝毫情绪。
穿过两条走廊，慕斓曦将苏夫人带进屋子。
入眼处是极度的雅致，不轻浮，不繁杂，一应摆设，都与苏夫人自个的屋子相差不大。
苏夫人眸光似水，似有潋滟波纹：“慕姑娘有心了。”
虽说她喜欢得到别人的夸奖与认可，却还不至于抢功劳：“苏夫人误会了，这是您的丫鬟以及青则参照您原本的摆设，更是苏公子的意思。”
“哦？这样啊！”苏夫人笑得眼纹略深，“那也要谢谢慕姑娘，你也尽了一份心意。”
“客气了，客气了。”慕斓曦眉眼微弯，酒窝荡漾。
“阿彦，我累了，不如就让慕姑娘陪我说会儿话吧？”苏夫人看向苏彦栩。
“阿娘，您累了，那就先休息。等您歇好了，再和阿斓说话也行。”苏彦栩当然知道这是要支开他的意思，心里微慌。
他和阿斓的事情还瞒着众人，他倒是不介意将此事告诉大家，可看阿娘的意思，似乎是……不太赞成？
尽管他没提，她没说。
可就是有种天然的直觉。
不得不说，男人有时候的直觉，也很准。苏彦栩到底是被苏夫人支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慕斓曦和石雪凝两人。
茶水氤氲着雾气，火炉的煤炭烧的红火，底下化成了散散的灰烬。
“慕姑娘，你也是个聪明人，我把你留下，你该猜到是为何吧！”苏夫人端起茶盏，用茶盖搅着茶水，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像极了湖中的涟漪。
慕斓曦大概知晓是何事，笑道：“满城黄金甲，绝代顾风华的苏彦栩，再也不是断袖。”
苏夫人也不知是惊讶还是激动，没拿稳茶托，一下子摔碎了上好的杯盏。
她再也顾不得夫人的仪容，上前抓住慕斓曦的手，声音颤抖：“真的？他……真的不再是……”
慕斓曦点头，微笑：“是的，您没有听错，他有正常爱人的能力了。”
其实准确来说，苏彦栩一直都有爱人的能力，只是她不能坦言讲。
因为一旦坦言，苏夫人便会追问苏彦栩撒谎的缘由，从而知道了令人不那么愉快的事情，得不偿失。
不如将错就错，把苏彦栩的谎圆满，让苏夫人知道该知道的。
“慕姑娘，真是谢谢你！”苏夫人激动得紧握她的手不放，眼圈微微泛红。
“不用谢，不用谢，这是应该的！”慕斓曦颇有些心虚。
……
苏彦栩在门外等的着急，颇有长辈见未婚妻的紧张感，他想让阿娘看到慕斓曦的好。
门支呀一声打开，慕斓曦笑意盈盈地走出来。
苏彦栩有些激动，却又按捺住，低语：“阿斓，你和阿娘聊了什么？”
“想知道啊？”
苏彦栩乖乖点头。
“那就去问苏夫人。”慕斓曦扬眉，嘴角上扬。
苏彦栩看到她这样的表情，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请慕姑娘告诉在下呗！”
路上没有其他的丫鬟小厮，苏彦栩有些小无赖地跟着慕斓曦，靠得格外近。
“真想知道呀？”慕斓曦忽然止步，坏笑地看着他。
苏彦栩挑眉：“难道你跟阿娘说了我的坏话？”顿了顿，又道，“不可能啊！本公子风流倜傥、才貌双全，怎么可能有缺点？”
学着话本子里痞痞的语气，唬得慕斓曦一愣。
苏彦栩很满意从慕斓曦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心中无比得意，看来，有些话本子是可以多看看，原来小傻瓜喜欢这样式的！
没等苏彦栩得意地再开口，慕斓曦捋了捋袖子，伸出一只手臂，将他圈在她和柱子之间，也学着毛贼的样子，只是高度不太够，微微踮脚，令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是啊，这么完美无缺的相公，不知被本姑娘拐到山沟沟里做压寨夫婿可好呀？”
苏彦栩的余光瞥到四下无人，心一横，抿唇扮无辜道：“既然压寨姑娘如此厚爱，那么小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唉……”
“好，本姑娘这就将你虏回山寨，你可要乖乖地听话！以后有本姑娘一口肉吃，就有你的一口骨头啃；有本姑娘的一口酒喝，就有你的一口水喝；有本姑娘的一床被褥……”
“就有我的‘一席之地’。”
“不，被褥是我的，也是你的，归根到底是咱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