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精盐的份上,女帝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
“启禀圣上,臣有事奏。”
这就对了嘛,不要老是学唐灿那个白痴。
女帝眼角柔和了一些:“说。”
“臣,十七岁入将作监,而今已经三十年……三十年来,臣兢兢业业……”
这个开头,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要请辞致仕?
谢安石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登时变黑!
皇位上,女帝同样色变!
狗东西!
果然和唐灿那个狗东西学坏了!
“老臣年迈,恳请致仕!”
他说了,他真的说了!
文武百官,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少部分人,难掩喜色。
究其原因,就和肃政台的人不喜欢自己的顶头上司唐灿一样。
太出风头的人,总是难眠被人嫉恨。
女帝冷着脸,缩在袖中的手,握紧拳头!
致仕?
那是你想致仕就能致仕的吗?
女帝恨的牙根痒痒,险些脱口而出直接把严立本革职查办。
万幸,话到嘴边,她想起来白花花的盐,代表着白花花的银子。
深吸了一口气,强忍怒意:“严卿家而今正是壮年,朝廷还有颇多事情需要将作监来做。卿家此时致仕,不觉得有愧吗?”
谢安石、高元一,神色一僵。
完没想到,女帝竟然这么说。
要论有愧,天底下最有愧的,恐怕就是她。
圣上的脸皮……又厚了。
“老臣近来精神不济,每每乏累,难以主持匠作监,还请圣上恩准老臣致仕。”
“此事另议。”
“圣上!”
“朕说的,你没有听到吗!”
女帝眯起眼睛,眉宇间多了一股杀气。
严立本见状,心中一颤,不敢再说。
终归,这朝堂敢和女帝不要命对着干的,也只有唐灿。
散朝之后,严立本迅速离开皇城,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家。换下朝服,又匆匆赶去唐灿的盐业研究所,把之前朝堂上发生的种种,跟唐灿说了一遍。
与此同时。
宫中。
女帝坐在甘露殿中,手中握着宝剑。
上官婉儿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静待女帝开始运动。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女帝依旧没有动手,只是气鼓鼓的坐着,有些出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婉儿。”
“奴婢在。”
又沉默了一会儿,女帝才再次开口:“传谢安石。”
“是。”
俄顷,谢安石步入甘露殿。
“你去一趟,让唐灿这个白痴回朝。”
谢安石面露为难,苦笑道:“圣上,实不相瞒,臣近日,已经多次派人去找唐灿了。”
“那个白……白痴怎么说?”
“他说,只要圣上不再修建行宫,他马上回朝。”谢安石说话之际,偷偷打量。
女帝面色一僵。
“谢安石,你应该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他回朝。”
“可是为了盐?”
“没错。”女帝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而今天下焕新,先有水车、后有红薯。我大凉,喜事颇多。”
“但是,无论水车、红薯,推广都需要庞大的人力、物力支撑。而且,最起码要一年的时间,才能看到效果。”
“但是盐不同,天下百姓,谁都缺不了盐。”
“而且,番邦每年购盐,花费何其多也?”
“倘若这些钱,收归国库,可以造福多少百姓?”
“上一次朕犯错……欠下的国债,也可以还了啊!”
谢安石身躯一震,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帝。
她……居然认错了!
虽然,不是在朝堂上。
但是……能让女帝认错,这……这……这……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谢安石心神激荡。
那个曾经的明君,要回来了啊!
谢安石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臣……这就再去请唐灿!”
只可惜,谢安石并不知道,在他走出甘露殿的那一瞬间,女帝的脸上不复之前的自责,嘴角翘起,眼睛眯成月牙,一幅计谋得逞的愉快样子。
哼!
国库,那还不是朕的钱!
想到这里,女帝心情更加愉快:“婉儿,舆图取来,朕看看该修哪一座了。”
上官婉儿一怔,倒吸了一口凉气:“圣上,你刚才……刚才……”
“多嘴!让人去盯着谢安石!”
“是……”
……
入夜。
上官婉儿在女帝身旁站着,轻声说道:“谢相下值之后,先是去见了严立本,接着又去了承福坊。”
“严立本对谢相说,他想要致仕,确是身体不适,操劳过度。”
“谢相允他修养一个月。”
“承福坊那边,高银柳拦着……”上官婉儿顿了一下,见女帝似乎并没动怒,这才接着说道:“但是从谢相离开承福坊的时候面带笑意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说服了唐御史。”
女帝对此,并不意外,微微点头,伸手在舆图上一点,有些兴奋:“该巽宫了!”
……
翌日。
宫门外,众人看到唐灿顶着黑眼圈,摇摇晃晃的打着瞌睡,都是一愣。
不过,当他们注意到唐灿身边还站着谢安石、高元一两人之后,就赶忙收回目光。
心中猜测,可能是两位大佬共同出马,说服了唐灿。
“恐怕今天,唐灿又要升官了。”
“升官是小事儿,你有没有想过他能挣多少钱啊!”
“仅红薯,他就赚了两成啊!”
“嘶……你的意思是?”
“今天之后,恐怕天下首富的名字,就是他了……”
“可是……盐业一直无税啊!”
“废话,就是因为无税,他才能自己做生意,成为最大的盐商!”
“圣上……圣上怕是不会允许吧?”
“切,只要唐灿允诺一部分利润交给圣上,你觉得圣上不会允许?”
远处,几个官员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震惊的说不出话。
同时,也在心中盘算起今天上朝所需奏请的事情。
朝会……准时开始。
女帝坐在皇位上,目光扫视,看到最末尾站着的唐灿,眼睛眯了眯。
这个白痴,不穿官服就算了,竟然还躲在后面,朕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白痴!蠢货!逆臣!狗东西!
与此同时,堂下百官还在上奏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令她更是心烦。
“好了。”女帝皱眉,打断了一个正在上奏的官员,淡淡的说道:“诸位卿家,就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要上奏的吗?”
“朕可是听说,神都最近几天有新鲜事。”
说到“鲜”字,女帝更是咬文嚼字,发出“咸”的音。
谢安石、高元一对视一眼,不想掺和。
其他官员,有心掺和,可是一想到唐灿有可能变成富家天下的大富豪,心中也有些犹豫。
一时间,朝堂有些沉默。
“启禀圣上,草民倒是有一件新鲜事。”唐灿忽然开口。
文武百官,神色一变,瞬间明白唐灿不穿官服的原因。
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气!
但是,他难道不怕女帝直接把盐充公?
女帝的拳头骤然握紧,面无表情的说道:“说。”
狗东西,既然你自称草民,今天要是说的不能让朕满意,朕就砍了你的狗头!
“谢,圣上。”
唐灿做足了平民的本分,拱手谢过,接着说道:“草民营商,做点小本生意,发现我朝商税,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合理,请圣上重修税法。”
朝堂百官,瞬间愕然。
大凉无商税!
准确的说,也不能说没有。
只是商税,只针对各地的专用坊市收取。
比如神都,有东西两坊市。
在坊市外做生意,不收税。
坊市内,三十取一。
这个税率,已经足够低,故而大多商户,都选择在坊市内进行交易。
一来,有朝廷监管,不怕出事儿。二来,坊市的人气,要比其他地方好很多。
再一个,大凉的生意人,大部分都是给官宦世家做生意。
所以……税法动,层层传导,涉及的范围太大。
故而,哪怕女帝,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要动这件事情。
但是,唐灿是想加税,还是减税?还是说……
女帝眯起眼睛,看着唐灿,心中思忖片刻,问道:“如何改?”
“加税!”
唐灿掷地有声。
群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紧跟着,朝堂乱了。
“唐灿,你疯了吗!”
“如今天下什么样子,你还要加税!”
“你不给百姓们活路!”
“你没有良心!”
“你愧对天下百姓!”
“我要是你,我现在就投河自尽!以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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