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书房里只有男人用长指捻珠子的声音。
瘦削指骨与佛珠碰撞出的清脆声。
桑瓷的眼神略显嘲弄地往他刚痊愈不久的瘦腰上瞥眼,语气轻嗤地说:“傅金主想让我陪你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个疑问——”
她故意做下停顿,钩成月牙儿的桃花眼凭空添出几分质疑,“你行吗?”
毕竟——那刀伤还挺严重来着。
他行吗?
似是被她的话气笑了。
她慵懒地把后背抵在门上,模样比他还温倦。
他居高临下地睥着她,饶是有趣地眯了眯眼睛,俯身凑近她耳骨处,薄唇闭合间,声音蛊透了,“夫人宽心,你先生我不论哪个方面都是样样精通。”
闻言桑瓷扬了扬眉梢,眼底叠生幽邃。
他身形高大颀长,宽肩,窄腰,长腿,便连那垂在额头两侧的碎发亦是衬托得恰到好处。
桑瓷啧笑一声,勉强地半抬眼看他,“行吧。”
她笑得清艳,眼神在看到男人沉下头吻上来的那一刻,用气声提醒道:“傅金主千万别逞强。”
四片唇相贴,耳听她言,傅闲则将眼睛垂下露出一条细细的光影,被她惹得气急败坏的磨牙声,侧耳可闻,“夫人静待,一会儿哭了可不成。”
啧。
夫人这个称呼可要比桑宝贝诱人多了。
-
夜半。
刚冲完澡出来的桑瓷眼睛微红,她随意地裹着件白浴袍,浓黑又稠密的长发半干,糅着熟悉的沉木香味。
卧室里宁静一片。
而此时,那个引人侧目的身影正倚在阳台边的白栏杆上,耳边贴着一部手机在打电话。
只见此刻月光渐亮,浓重的泼墨黑与白月昼色交融,遗拓在地面上,将男人原本削瘦的身影抻得格外地长。
连那幅手指也照得冷白修长。
见此情形,桑瓷散漫地向下压了压眉梢,偏头扫了眼肩头上的齿痕,嘴里径自嘟囔起来:“啧,狗变疯狗。”
到处乱咬。
话虽如此,她的眼神里却仍是一片寂静无澜,目光平静地看着拉门进来的傅闲则。
“我妈明天要回来。”他穿着整套黑色睡衣,衬得气质更加冷峻,“你明天是一起跟我回趟老宅还是我自己回去?”
上次跟杨思倬说完那些话后,桑瓷有些尴尬,便摇了摇头说:“你自己回吧,我明天也要替我父亲走一趟桑家。”
傅闲则靠近他伸手揽住她的细腰,黑目垂下,黢黑得让她看不透。
而他没觉察出桑瓷眼里蓄起的失落,只静静地说道:“好吧,如果你在桑家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是了。
桑瓷心想。
许是他不太懂恋爱,不懂女人想要的细节。
这让桑瓷深感现在的相处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桑家?”或许他能陪着她一起呢?
桑瓷讨厌让自己陷入困顿的感情里,那种失去理智的感受令她惶恐不已。
可是她又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一步步向最深处贴近。
他仿佛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傅闲则怔了一晌,“你——”
他顿住,睇视桑瓷的冷目,想说的话似乎都瞬间噎在了喉咙里。
“逗你的。”桑瓷蓦地一笑,笑不达眼底,“我困了,睡觉吧。”
这一夜,两人貌似都有点难眠,喜欢却不善于表达,让这层原本就不够坚实的感情笼罩上云雾。
-
翌日。
桑瓷是在晌午时分抵达克兰郊区,而傅闲则大概是傍晚出发。
她扬头看着那栋令人心生厌烦的别墅,又想了想桑宗尧的话,几番抉择下,还是沉着脸敲响了门。
门从里边儿打开,米若姿都没看是谁,嘴里亲昵地喊着:“小笙你来啦!”
门外人寒冰般语气开口:“小笙是谁?”
桑瓷攥着礼袋的手指倏地蜷缩起来。
“啊?”米若姿打扮得十分年轻又艳丽,还反常地在脸上画了一个大浓妆,望着她的眼睫又卷又翘,她装作什么都没听清的样子说:“是桑桑呀!快进屋!”
说着,她就要去拉桑瓷的手。
然而不出所料地被她躲开,礼袋中的瓶瓶罐罐哗啦一响,桑瓷低眸,亲眼瞧见米若姿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桑瓷不愿再追问,将手中礼袋递进米若姿眼中,口吻生冷,“桑夫人,这是的您前夫托我送给您的年礼,现在礼已送到,我就先走了。”
米若姿窥见她冷漠如冰的模样,瞬间不由得老泪纵横,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抽抽噎噎地说:“妈妈好久没见你了,你不坐坐再走?”
她以为桑瓷是担心那对父女在家,连忙解释,“难得赶上清清跟桑臣不在,你就腾点时间留下来跟妈妈说会儿话吧?”
桑瓷冷眼瞥她,嘴上冷讽不断:“我可不敢留,万一耽误了桑夫人的好事,可就罪过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米若姿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烈焰红唇也遮不住那张被揭穿小心思而煞白的面孔,她震惊地瞪大眼睛,泪珠子噼里啪啦掉落。
她猛地出手掐住桑瓷的胳膊,一改往日的和善,语气掺着浓浓地悲怆:“桑瓷,你就这么恨我吗?我身为一个女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而考虑的,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不瞒你。但是你能不能答应妈妈,别把这件事告诉桑臣?”
桑瓷的手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的手指,字字顿道:“我对您谈不上恨。可是桑夫人别心虚啊,反正您也不是第一次出轨了。”
“桑桑你——”
“你对不起的从来不是我,而是我爸。”
米若姿仿佛天塌了般往后趔趄了半步,不敢置信地盯着桑瓷逐渐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还有那毫不遮掩的嫌恶。
在桑瓷的印象里,对米若姿会出轨这件事,已经司空见惯。
她撒谎时的每一个表情,桑瓷都能分辨得很清楚。
不管真假,都虚伪得很。
辣白的天光在幕空的尽头逐渐消散。
桑瓷驱车回到鹤羚居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独自倚在楼梯间的窗沿处吹着冷风。
她目光惆怅地望着自家的门,眼前浮现出门前桑宗尧那充满期待的目光,突然就没了跟米若姿对峙时的硬气。
风从耳侧袭来,呼啸又浩荡。
正当她在思考该如何向桑宗尧说起米若姿的事情时——
隔壁的门突然开了,一身黑色常服的傅闲则刚出门就看见了她,黑眸微怔。
昨晚两个人聊得有点不欢而散,气氛略显尴尬。
两道目光在半空交汇许久,谁也没说话,就那么僵持着。
她白嫩的脸颊被北风刮得发红,眼尾上勾着也慢慢地扯出一道雾红色。
他抿了抿唇,最先开口,黑眸里似无喜怒:“这里很冷,风吹久了会感冒的。”
紧说着,他动手解下脖子上的围巾,拔开长腿朝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