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摇晃。
碎影扑了桑瓷满身。
煞白的光衬得她的脸色愈发冷硬。
当时她根本就没有掐桑清清的胳膊,监控视频中也只显示擦碰过一下,桑瓷的手连她的手臂都没碰到,更别提把她掐到手腕青紫。
而她的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桑清清,并把事情的矛头指向自己,不禁令桑瓷的内心深处倍感一阵恶寒。
她目光生冷地盯着米若姿,见她倾身半护在桑清清身侧,鸦羽般厚重稠密的眼睫,不由得轻轻地发颤。
对于桑清清这种颠倒黑白的行为,桑清早已见怪不怪。
小时候她经常被桑清清欺负,桑瓷身为米若姿的亲生女儿,得到的对待却还不如桑清清这个继女。
所以这也桑瓷养成了在做任何事情以前,都会提前准备好最坏的结果。
桑瓷语气生硬地说:“如果你一口咬定手腕上的淤青是我掐的,你大可以去报警,告我一个故意伤人罪,但是桑清清,你不敢——”
她睇视着桑清清那嚣张的表情顿时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灭,妖媚的小脸儿变得苍白。
桑瓷眉梢一挑,戛然停止的话语缓慢地溢出:“你不敢报警。”
桑清清确实不敢。
手腕的伤痕的确是她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今晚桑瓷的到来,着实让她感到意外。
她没有准备。
桑清清苦涩着脸说道:“妈,我真的没有撒谎,我真的真的只是想跟姐姐拍张合照。”
“合照?”桑瓷冷笑,“既然是合照,你拿出来给你爸妈看看,到底是不是合照。”
话音落下。
米若姿略微发福的身躯微微一震,护着桑清清的手掌也跟着打颤,黑色的瞳孔陡然变大,蒙上一层不可置信的光。
“你爸妈”这三个字一直徘徊在米若姿的脑海里经久不散。
一旁沉默良久的桑臣见到桑清清满脸僵硬,终于舍得开口问:“桑桑,你想怎么样?”
桑瓷漫不经心地弯着指骨敲打着餐桌面,嗓音仿佛天生的冷淡与清锐:“只要你们管好桑清清,别没事放出去乱咬人就好。”
此话一出,桑瓷眼前再度迎来三脸茫然。
“还有——”她望着惶惶不安地米若姿,微微地舔了舔下唇冷笑道:“让你们的宝贝女儿把照片删了。”
说完,桑瓷重新扫了一脸隐隐不服劲的桑清清,唇角扬起一道极浅地笑弧。
沙发上的桑臣看不出神情,眼中仍然存有温和。
桑瓷抬脚欲走,手臂倏地让人捉住,回头一看,瞥见米若姿不舍的目光,表情没变,心间掀起一股汹涌的惊涛骇浪。
即便她的母亲被网传得再不堪,桑瓷始终对她抱有一丝好母亲滤镜。
米若姿声音低弱地开口:“桑桑,你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吧。”
她一指餐桌上的菜肴,看见只摆放了三副碗筷,顿时一愣。
桑瓷慢慢地把手臂从她的掌心抽离,余光瞥到米若姿看向的位置,随之冷笑地说:“不必了。”
“桑桑。”米若姿又一把拽住她,眼神惴惴不安,这回的语气增添了几分恳求:“妈妈很想你,你待一会儿再走吧。”
桑瓷终究还是舍不得见她这幅模样,退半步,低头看了眼时间,冷淡地说:“饭我就不吃了,待十分钟我就走。”
闻言米若姿的悲伤面孔才逐渐地笑颜展开,捧着她的手焦急地说:“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桑瓷跟着米若姿来到二楼主卧。
途径曾经住过的房间,门口还挂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牌子,上面歪七扭八的粉笔字,早就模糊得看不清了。
她倚在主卧室的门框旁边,暗淡淡的灯光照过来,脚下拓出黑长的阴影。
米若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檀木盒,过来把桑瓷拉进门,将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掌心,满脸慈祥地解释说:“这是我跟你父亲离婚以前,他留给你的翡翠玉镯。”
桑瓷垂眼。
乌黑的檀木盒里躺着一枚质地清透澄亮的翡翠玉镯,玉镯的颜色温婉,同时又透露着娇媚与大气,一眼便能看出是上品翡翠玉。
米若姿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桑桑,我不知道你跟清清有什么误会,但是我明白,她是个好孩子,不会对你有恶意的。”
“而且她小时候也经常让着你,吃的玩的都先给你,她可能外表顽劣了一些,但她绝对不会有什么坏心眼的。”
“你这样当着桑臣的面说清清,他也会不乐意的。”
桑瓷猛然抽离手掌,眼神浮上一层厌恶:“说到底,你就是怕桑臣因为我的事跟你离婚,无论桑清清她犯下什么错,你都能原谅,唯独我,你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你厌恶我亲爸,所以也讨厌我。”桑瓷看着一脸愕然又震惊无奈的米若姿,满眼的淡定坦然。
“桑桑,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妈妈没有——”米若姿急忙地摇头,解释既苍白又无力:“我只是怕桑臣为了清清的事刁难你。”
“如果你能因为清清不走娱乐圈这条路,妈妈什么都答应你。”
桑瓷眼里的厌恶越来越重,表情冷到如同数九寒天,眼神如刀割般地凌厉:“米若姿,你真不枉为母亲这两个字。”
话落,桑瓷撇下米若姿,径自夺门而去。
留下米若姿一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楼下的佣人正往后院搬着什么,像是一个巨大的沙盘,那东西经年累月的遭受风吹雨打,早就变得腐朽不堪。
那沙盘是桑瓷生父留下的。
她疑惑地揣着檀木盒走向后院,结果瞧见桑清清站在院中,随手指挥着说:“你们几个,把这里属于桑瓷的东西全都丢进门口的垃圾桶。”
“是。”几个佣人合力抬起一座木制的木马,正准备往外搬。
桑瓷迅速地横出一只手拦住,眼睛静静地盯着桑清清,冷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桑清清露出一脸假笑:“当然是让他们清理一下不属于我们桑家的垃圾。”
桑瓷触手碰到那腐朽得厉害的木马,仿佛内心深处有一块寂静之地被人闯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