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下去。”
她有些遗憾的眯着眼睛,适当的身体接触是提升好感的有效方法。
在没有和歇洛克见面之前,她恶补了市面上大多数有关心理学和人际交往的著作,在里世界偶然认识的老师也为她提供了很多帮助。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语言交谈身体接触展示兴趣爱好契合点等等。如果歇洛克不喜欢罗莎贝拉的样子也没有关系,格伦甜蜜地想,她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尝试,成为他喜欢的样子。
楼梯很窄,人走在其中能清楚感觉到压迫和逼仄如同阴暗的潮水一般从两边挤压过来,唯一的好处就是证明了歇洛克没有必要牵住她的手——想要在台阶上摔倒还是很难的。
他走在格伦身前,因为身高超过了地下室的相对高度,不得不略弯着腰,肌肉在衣服下绷紧,呈现流畅的线条。格伦能在黑暗中清晰的视物,她肆无忌惮的用眼神一寸寸扫视身前的躯体,像是能拨开繁冗的衣物,顺着衬衫的边缘细密的抚摸着肌肤的紧致和血液流过的温度。
在迈下最后一格楼梯之前,歇洛克打开了手电筒。入目是狼藉的地下室,明显有着居住和匆匆离开的痕迹。他蹲下来翻找,格伦在一旁为他照明。
这个地下室里的秘密是她随口猜的,格伦的记忆里当然没有那一段,而她真正看见的也只有凶手从托马斯的房子里跑出来的场景——那是两天前,她感应到格伦.埃利斯在医院里奄奄一息的身体而赶过去的途中看见的。但其他的话并非无的放矢,凶手确实很熟悉附近的地形和房间的构造,说明他起码潜藏了一段时间,虽然灌木丛那一段是她根据看见的凶手体征反推,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而现在看来,她的运气不错。
侦探蹲在墙角散乱的毯子旁边,英俊的轮廓在手电筒的线条光束下显得朦胧,光晕柔和了他锋利的棱角,只有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掀开眼皮向上盯着她。
格伦呼吸一窒。
“这是什么?”她同样半蹲下身,看着歇洛克手上的东西。
在有些时候,尤其是身边的人智商足够接住他的思路,歇洛克不介意分享自己的推理,人类的表达欲是天生的,只要不是内向自闭到一定程度,和频率相同的人交流还是一件愉快的事。
“烟灰。”他用镊子夹住这一小块灰白色的粉末,准备带回去化验。“这是‘may’,价格在六磅左右。”虽然他喜欢烟斗,但对于这方面的研究不比专业人士差。
至于其他,从混乱的起居环境和地上一根还未完全燃尽的蜡烛,已经足够侦探在心中勾画出嫌疑人的大致轮廓了。
格伦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准确来说,她喜欢经历一切从前无法经历的事,在虚无的深渊埋藏过久,人间的一点光亮都足以她品味许久——她几乎是有些病态的迷恋来自外界的反馈和亲身体验的真实触感——在第一次喝到水的时候,感受到温和清冽的液体顺着食道落入胃中,通过血管壁的渗透又重新在身体中循环,她甚至愣住了。
而和福尔摩斯一起探案胜过这所有。
在走出地下室的时候,仍是歇洛克走在前面,她在身后打开灯光照亮台阶。
好像一时之间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天然光线,格伦一下子踏上地面晃了晃身体,撞上了面前的人。
歇洛克只觉得一阵柔软的温度突然落进怀里,侵略性的辛香又在转瞬退去。
“抱歉。”她揉了揉鼻尖,碧绿的眼睛因为生理疼痛泛起水意,灿烂笑容里带着点赧意,渐渐和他记忆里另一张脸重合。
“你们出来了。”华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也让那一点一闪而过的灵光消失了。
医生看见他手里的袋子,好奇询问他是要回去分析里面的成分吗。
“当然是交给警局化验其中的DNA。”歇洛克给了他一个“你怎么会这么想的眼神”,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因为你看起来就像非暴力不合作的那种孤僻独行主义者啊。
后面的事就与她们无关了,作别了歇洛克和华生,玛丽拉着格伦去到了摄政街。
摄政街和牛津街相交,一百多年来都是伦敦最著名的时尚地标之一,白色波特兰石块垒砌成五层的高大建筑,颇具皇室风情的商业楼整齐排列,连通两座城堡——在几十年前它们确实为王室服务。黑色的出租车和随处可见的绚烂马赛克壁画,让这条古老的街道在历史和新潮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同时也越发迷人。
她们几个月没见,本来就约好了一起逛街,只是在聊天过程中,格伦在玛丽口中得知了这个疑似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才想起自己可能目击到了凶手的线索。现在事情告一段落,玛丽就拉着她继续完成之前中断的逛街大业。
不过现在,她的关注点已经不在享受和好友一起血拼的快乐中了。
“格伦,说实话,你是不是对......”
女人很爽快地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很令人奇怪吗?”她反问。
“不能说奇怪。”玛丽想着怎样开口,好友对福尔摩斯表现出来的兴趣几乎称得上直白,虽然大部分时候她和华生呆在一起,但细腻的心思让她很容易注意到这一点。
“福尔摩斯先生确实很有魅力,”玛丽不否认这一点,不说外表,天才的大脑本身就是一种性感,更何况他的样貌不符合所谓的完美比例但也足够英俊,“但是他的性格,我是说,你知道的天才会有些怪脾气,这让他在大多数时候都不显得那么平易近人。”这话说的委婉,翻译过来就是他的行为处事说话方式在奉行分寸和礼貌的社会中极易让人感到冒犯,大概只有好脾气如华生才能够长此以往的忍受他。
“你不觉得这很可爱吗?”烟嗓沙哑,带了笑意和些许回味,里面的暧昧裹挟着热意搔刮着听者的耳膜。
你认真的?玛丽睁大眼睛,想从她的神情中找出一丝勉强和情人眼中出西施的滤镜色彩,但很遗憾,她真是发自内心这样认为。或许是因为她本身也不在社会规范认定那一类道德模范之中——居无定所,热爱极限运动,没有稳定工作,追求及时行乐,在很多人眼中她确实也是不折不扣的“怪胎”,只是表面的伪装比歇洛克更温和一些,就足以造成周围大多数人的错觉。
这样看起来,他们好像还挺配的,玛丽想。
“那我支持你,亲爱的,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她不会对好友的决定多加置喙,也不觉得对对方施加自己的看法就是一件好事,但不管怎么样,她的立场始终在格伦这边。
“你有想法了吗?侦探看起来挺难追的。”
他身上就像写着生人勿进,恋爱绝缘的字眼。
“我不想追求他。”格伦摇头。
“?!”
“这会为他造成困扰吧。”格伦走在大小商铺外的人行道上。玻璃橱窗反射着精美商品的轮廓,圣诞挂饰在渐渐铺满所有路灯。她的侧脸映在玻璃上,眼中是纯然的认真。
玛丽简直想不顾形象的摇醒她,虽然她确实没有见过格伦恋爱的样子——好友的精力仿佛全花在探险和寻求刺激的生活中了,但没想到这第一次就是HARD模式。先不说歇洛克.福尔摩斯这个对象了,格伦的恋爱观显然就有问题啊。
“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当然。”高高束起的红发在空气中荡了个弧度,仿佛在灼灼燃烧。
“但这些是我单方面的事,他只要喜欢他喜欢的人就行了。就像我想要这条裙子,”她指着橱窗里模特身上穿的华服,“它会属于满足条件的人,而我要做的就是拥有足够支付的钱。”
格伦说的理所当然,她从未想过让歇洛克为她改变,如果你想要拥有什么,先是给予,然后是索取,而面对侦探,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应偿的代价以此试图获取那一点回报。
在玛丽想清楚这其中的荒谬之处前,没有看清道路的她感觉到手臂被扯向一边,同时是格伦代替她撞上拐弯处走来的人。
“抱歉,先生,您没事吧。”
“应该由我来道歉。”来人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儒雅,语调绅士,像一个学者。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风度翩翩,欠身致歉:“请允许我聊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