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楚枫摇头道:“你先说,说完我再退开!”
还未等裴月臣说话,她昂昂头,随即又补上一句:“不许和本将军讨价还价!”
裴月臣实在避无可避,无可奈何,踌躇片刻才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阿克奇?”
“啊?!”这个回答着实出乎祁楚枫的意料,退开一步,诧异地盯着他,“我?”
裴月臣轻轻点头。
“我什么时候对阿克奇……”祁楚枫一脸莫名其妙,道,“你怎么会认为我看上了阿克奇?!”
“不是他?”
“当然不是!”祁楚枫气鼓鼓地瞪他,“谁告诉你的?”
“……大概是我猜错了。”
不是阿克奇,那么又会是谁?裴月臣愈发感到费解,心下却是一松,似乎连呼吸也比之前顺畅了些许。
“还请将军见谅!”他只得朝她歉然一笑。
祁楚枫愈发气恼,做势捶他:“你还笑?”
“是我误会了。”裴月臣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怎得突然对女儿家的心事这般胡思乱想。
“你为何会以为是阿克奇?”祁楚枫不解。
闹了这么个乌龙,裴月臣自然不想再谈此事,笑着摇摇头:“将军不必细究,以后……我不会再乱猜了。”
祁楚枫歪头看他,片刻之后,揉身近前,坏笑着探手来呵他痒痒。
“快说!不然我可不饶你。”
室内本就狭小,加上桌椅板凳,又生着火盆,裴月臣左挪右闪,想要抓住她的手,又觉得不妥,只得边躲边道:“别闹……楚枫,别闹!”
他话音刚落,祁楚枫便不小心绊到火盆,火炭扬起……压根来不及多想,他伸臂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旋身转过,严严实实地将她护住。星星点点的火炭落下,尽数由他的后背挡住,没有伤到她一分一毫。
祁楚枫被他牢牢揽住,紧贴着他的胸膛。她呼吸急促,双手却悄悄揪紧他的衣袍,偷偷眷恋——他的心跳声,他身上的气味,这须臾,也许就是她此生与他最近的距离了。
夜,突然变得异常静谧。
裴月臣听见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鼓声,由内至外……
其远,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穿越沧海桑田而来。
其近,仿佛就是荒原上篝火旁的鼓声。
片刻之后,他终于明白过来,砰砰砰砰,这是自己的心跳声,每一下都在提醒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枫。”
裴月臣骤然回过神来,轻拍她后背,唤道。
祁楚枫头埋在他怀中,装着没听见,并不动弹,默默地想,能再多停留一瞬也是好的。
“楚枫?”裴月臣又唤了一声,试探道,“吓着了?”
“谁吓着了?没有。”
祁楚枫这才抬起头来,脸颊绯红,慢吞吞地退开一步,抬眼看向他。
裴月臣也有些尴尬,微微别开目光,为了掩饰,轻咳了两声,道:“将军,酒还是得少喝,今日都跘到两回了。”
“嗯,我知道了。”祁楚枫乖巧地点头。
“那……将军早些歇息,月臣先行告退。”
裴月臣说完,朝她微施一礼,便匆匆转身,出门而去。
祁楚枫看他行得飞快,仿佛在逃离一般,费解地皱了皱眉头,行到门边,再望去,他的身影已经转过院门去了。她缓缓合拢上门,背过身靠在门板上,回想起方才那幕,怅怅然叹了口气。
裴月臣快步走回自己的小院,进了屋,掩好门,点上灯,在书案坐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直至这刻,方才紧紧绷住的那根弦才算放松下来,然而仍旧无法平复胸腔中激烈的心跳。在楚枫面前,他总算没有失态,此刻,他却没法再骗自己……
是从何时开始,他竟对她起了情思?
是因为那夜众人以为楚枫的心上人是他,他讶异之余,心底却藏了一丝不为人知的喜悦吗?
无论年纪还是身份,他都不应该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更何况,楚枫早已有了心上人。
重重叠叠,皆是三千烦恼,裴月臣自己也理不清心中烦闷,转头望向窗外,月光透过树缝洒落,疏疏如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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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将军府中的一隅,沈唯重坐在桌前,拿着一块棉布,仔细地擦拭着赤纹石,时不时凑到嘴边呵气,然后再细细擦拭,把本就光滑亮洁的石头擦得更加光滑亮洁,连一点手纹都不肯留在上面。
然后他将石头用gān净棉布包裹好,拉开抽屉,想要放进去,却迟疑住……过了好半晌,复将抽屉关上,仍把赤纹石摆放回桌上。
他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东角门,一晚上都因赌气没睡好的阿勒正悄悄溜出府去,她想去官驿中找阿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