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粮草被烧,此时必定人心惶惶,就算看穿了,他们也会拼一把出城。”祁楚枫道,“南城是霍将军的霍家军,阵法jīng妙,一旦困于阵内,短时难以脱身。他们想突围,就不会选霍家军作为对手。东城有我亲自坐镇,一旦jiāo手,南城和北城的兵力很快就能前来支援,他们也不会选东城。”
不仅周云,连霍泽也听得连连点头。
“祁将军果然思虑周全。”在她醒之前,霍泽见她因急火攻心而吐血,便暗暗担心裴月臣的生死未卜会令她方寸大乱,没想到她竟这般冷静。
祁楚枫倦道:“你们且先去准备吧,东魉人应该在近日就会有所动作。”
众将领命而去。
邢医长重新又替她把了一次脉,皱眉劝道:“忧虑伤神,将军还是要将养着些……”
祁楚枫眉头微皱,也不想说话。
邢医长只得道:“我去开个方子,煎好药再送来。”说罢,也退了出去。
帐中只余下周云,他倒了杯茶水,递到祁楚枫手中。
“周公公,我没事,不用担心,您也回去歇着吧。”祁楚枫接了谢过,又道。
周云诚恳地望着她:“裴将军如今生死难料,我也甚是忧心,今日将军急得吐了血,在下感同身受……可你终究是一军之帅,仗打到现下这个时候,咱们节节胜利,收复失地,一步步地把东魉人bī进了古鸦城,靠的是您的果断决策,靠的是全军上下一心,才能在这么短的时日走到这步。”
祁楚枫道:“公公,你我不必见外,有话直说便是。”
周云字斟句酌半晌才道:“圣上对您十分看重,此战之后,必有重重封赏,还望将军千万保重身体才是。”有些话他不便直说,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了。
祁楚枫心里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倘若裴月臣出了事,切莫因为儿女私情耽误战事,万事须以国事为重。
“公公放心。”她淡淡一笑,“楚枫职责在身,不敢懈怠。”
“将军不愧是女中豪杰,剑胆琴心,在下感佩至深。”周云起身,深鞠一礼,这才退出帐去。
帐中再无旁人,祁楚枫放下茶水,死死咬住嘴唇,直咬得唇色发白。
接下来的每一日,不是度日如年,而是度时如年。
城墙上的五具尸首,被风chuī、被日晒、被雪淋……每一个时辰,都像一把钝钝的锉刀,在祁楚枫的心头伤处血淋淋地来回拉锯。
直至三日之后,天将明,寒风之中,古鸦城的北门被悄悄地打开,大批东魉人在夜色的掩护中出了城门……赵暮云率军埋伏在河边,三日不生明火,一直在啃gān粮,总算等到东魉人出来,憋了几日的气,一股倾泻而出,手起刀落间,对敌军毫不手软。
知晓赵暮云得手,祁楚枫随即下令攻城。此时城内守军得知首领已逃,将他们弃之不顾,早已无心守城。与上次攻城相比,衡军几乎是不费chuī灰之力便攻进了古鸦城。
此时,天已大亮。
城墙上的五具尸首已被放下来。
尸首已经冻得硬邦邦的,面目冻得僵硬,附着一层白霜,与生前容貌差别甚大。
祁楚枫远远地站着,目光死死盯着尸首们,却始终不敢近前……周云知晓她的心思,亲自过去,一个个细看,过了半晌回来低声禀道:“裴将军并不在其中。”
“当真?”祁楚枫抬眼看向他,目光紧张而不确定。
“当真。”周云重重点了点头。
祁楚枫深吸口气,这才终于鼓起勇气,亲自走过去,俯下身子细看——月臣果真不在里面,但认出其中一人是云甲玄骑里的兄弟。
云甲玄骑,都是伴在她身边数年的好兄弟,此时见到他冰冷坚硬地躺在城墙之上,她心里难受异常,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扶壁方才站稳,沉声道:“他们都是立下奇功之人,好好厚葬。”
月臣既然不在其中,说不定他还活着,祁楚枫猜测他可能会藏身于粮仓附近,遂往城西去。沿途,衡军兵士们一间间进屋搜索,防止还有东魉余孽藏身于此。
祁楚枫走过栖鸦台,上面传来乌鸦粗嘎的叫声,在冬日里愈发显得寒意森森。
她皱了皱眉头,仰头望去……
一道亮光闪过。
看清上面的那张脸,她的瞳仁瞬间紧缩——是青木哉!
几只乌鸦被利器破空之声惊得飞起,盘旋在古鸦城的上空。
一柄利箭she入祁楚枫体内,旁边的兵士大惊失色,赶忙护着她躲入旁边的屋舍之中,又有人赶忙去找医官。
祁楚枫却还清醒,看清自己是腹部中箭,冷静吩咐道:“他在高台,不要冲进去硬拼,下面架上火,烧!把他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