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祁楚枫悄然无声地走到门边,并不进来,不欲打扰他们。趴在地上的腾腾抬起半身,期盼地望着她,祁楚枫做了个趴下的手势,它只得怏怏趴回去。吴嬷嬷看见她,遂不着痕迹地行出来。
“教得如何?”祁楚枫避到一旁,低声问道。
吴嬷嬷很厚道地如实禀报:“教得真不错,这位沈先生是不是以前做过私塾先生?”
“这我倒不不知晓。”祁楚枫道,“只要阿勒肯学认字就好,我就怕阿勒没耐心,急起来就跑了。”
吴嬷嬷笑道:“不至于,沈先生教她跟说故事似的,有趣得很。”
祁楚枫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回偏厅继续盯着。她自己立在外头,悄悄地看了一会儿阿勒练字的模样,方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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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书房之中,祁楚枫复展开地图,脑中回想四月份进荒原的搜索,从路线上看,经过了丹狄部落和赫努部落的地界,难道这两个部落的人与东魉人有勾结?
这两年来东魉人在荒原的一桩桩杀掠,她记得甚是清楚。
最早是两年前的秋日,青木哉抢掠了出关的罗家商队,商队死伤过半,其中就有罗掌柜两名亲侄儿。商队逃回关内之后,赵chūn树自告奋勇出关追剿这群东魉人,领兵五百,却无功而返。偌大荒原,这一小撮东魉人来去无踪,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后来荒原各个部落陆陆续续受到这群东魉人的骚扰和掠劫,其中以丹狄部落受损最为严重,白狄部落与赫努部落的情况稍微好些。由于这股东魉人的存在,商队每次出关前都仔细制定路线,所行之路越来越艰苦,极大地耗费了人才和财力。
后来除了巡边之外,祁楚枫又加派了人手出关巡查,情况有了好转,东魉人再不敢像之前那般嚣张。有一次被祁楚枫撞见过其中一小股东魉人正在抢掠丹狄人的牛羊,莫约二、三十人,随即当场剿灭,留下活口的几名俘虏,宁死也不肯说出青木哉老巢在何处,最后只能斩首论处。
此后,青木哉恨烈爝军入骨,尤其恨祁楚枫。这次祁楚枫与裴月臣在城中设伏诱敌前来,便是想利用他的恨意,将他一举歼灭,斩草除根。没想到青木哉并未前来,却诱来他的弟弟青木齐。
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了敲,祁楚枫面色凝重,她很清楚,若是荒原部落与青木哉有勾结,那么这整件事情,便会复杂许多,涉及到衡朝与荒原各族的关系。这一小撮东魉人进入荒原,除了打家劫舍,是否还有别的意图?
一旦衡朝认为荒原各族有反叛之意,那么……
想到这里,她头疼地推了推额头,她打小在边境长大,跟随爹爹多次进入荒原之中,她很清楚,荒原上的人活得有多么难。近年来,衡朝在边境开了马市,又允许商队出关通商,此事对于衡朝是一大利好,对于荒原上的各族更是一件好事。
但若衡朝认定荒原各族有反叛之意,关闭马市,禁止通商,那么对于荒原各族而言,则是一场绝对灾难,而且还将导致边境不稳,烽烟再起……
祁楚枫并不愿看到这幕的发生。
外间有人轻叩房门,而房门并未关着。她抬眼望去,看见裴月臣立在门外,怔了怔:“月臣,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裴月臣这才迈步进来:“你的手令已送到李夫人手上,她感激得很,说……”
他话未说完,便被祁楚枫制止道:“我说过了,不要你替她来谢我。”
裴月臣微微一笑,道:“她说的是,多谢将军,李家商队常年经营药材,若来日将军有用得上的地方,她必全力报答。”
祁楚枫愣了一瞬:“她莫不是在暗示我,军中所用药材可以向她采买?”
“人家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手令上这么写的。”
“人家……”听他这么唤邓黎月,祁楚枫难掩不快,偏头瞧他,警告道,“月臣,你是我将军府的人,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裴月臣好笑道:“又胡说什么。”
他走近书案,目光扫过她铺在面前的地图,很快便明白她方才在想什么,眉头微微颦起:“你也在担心勾结青木哉的是荒原上的人?”
祁楚枫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叩了两处位置:“上次搜索,我们经过了丹狄和赫努族人的地盘。而这次丹狄的阿克奇和赫努的博日格德进京朝圣,运回大量货品,又没有经过查验,若是他们将兵刃挟带在其中,确实是神不知鬼不觉。”
裴月臣抬眼看向她,问道:“你怀疑谁?”
祁楚枫颇烦恼地支肘撑头:“哪个我都不想怀疑!你也知晓,若当真是他们与东魉人勾结,这事就不是剿匪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