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满饮杯中酒,其乐融融。佟盛年坐在其间,听着这些官场上耳熟能详的套话,在心底默默叫苦连天,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来。
祁楚枫放下杯子,转向佟盛年:“佟掌柜,有些话我还得说在前头,你们与荒原人的jiāo易,各种货品,什么价目可都是有规矩的。下回若有用一个白瓷茶碗换走六头羊这等事,便取缔出关的官号,到时候你可休怪我不认你这个亲戚。”
佟盛年讪笑,连连点头:“将军放心,小的绝对不敢了。”
酒醇菜香,除了佟盛年,一时宾主尽欢,直至酒过三巡之后,杨铭方才起身告辞。祁楚枫亲自送至府门前。
“还有一事,这个……”杨铭临上轿前,又回过身来,似乎有难言之隐,“不知当不当讲?”
“杨大人有事尽管说,不必与我客气。”祁楚枫道。
杨铭压低了些许声音:“将军刚刚回来可能还不清楚,这些日子,归鹿城的街面上有些不好的传言,是关于将军您的。我原本想拿几个人处置,可又生怕影响了烈爝军的名声,所以就想着还是等将军您回来再做处理。”
“不好的传言?”祁楚枫略挑了挑眉毛,作惊讶状。
杨铭犹豫片刻,终还是难以启齿:“将军还是自己去了解一下吧。”
祁楚枫点头:“多谢杨大人提醒。”
杨铭上了暖轿,佟盛年也由崔大勇送回归鹿城的客栈。祁楚枫长长地呼出口气,伸了个懒腰,转回身,正对上含笑的裴月臣。
“你满意了吧!”祁楚枫没好气地朝他抱怨,“除了进京城,想不到我在北境也得伏低做小,陪笑脸笑得我脸都快僵了。”
“将军顾全大局,辛苦辛苦!”
裴月臣笑着朝她竖起大拇指。
“佟盛年的事,这些日子,我算是白忙活了。”祁楚枫朝他行过去,不满道,“今日拿佟盛年杀jī儆猴,税银提至七成,接着就是整个北境的商队,白花花的银子缴上来,这一大笔功劳全归了杨铭。你说你拿什么赔我?”
裴月臣陪着她一起往前走,含笑道:“全凭将军说了算。”
“非得这样吗?”祁楚枫转头睇他,“杨铭是欢喜了,我一肚子气。”
裴月臣耐心道:“这次剿匪大捷已是一大功,若再加上税银一事,圣上高兴之余,也会对你心生忌惮,多半要认为你把持了北境的兵权与财库。”
祁楚枫哼了哼:“他也不是头一天这么想了,要不然就不会总是拖欠军饷。”
“现下情况不一样,你想要拒婚,就得收敛锋芒,要不然此事会难上加难。”
祁楚枫侧头瞥他,满意道:“月臣,你总算有点帮我的样子了。”
裴月臣笑着摇摇头:“我有哪一回不是帮着你。”
“可惜,白白便宜了杨锐。”祁楚枫叹道。
“杨锐此人心胸狭窄,贪图名利,好在胆子不算大。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只要喂饱了,便不会生事端。”裴月臣道,“你将税银一事拱手相送,他自然要承你的情。这笔买卖是一举两得,咱们不吃亏。”
每次听他说“咱们”,祁楚枫心里都要偷偷欢喜一下,晃晃了脑袋,眼角余光瞥见赵暮云朝这里来,连忙问道:“月臣,上回说到的专门针对东魉人的训练计划,写得如何了?”
“大致纲目已经快理出来了,只是还未细写。”裴月臣道。
祁楚枫点头道:“你的手还有伤,原不该催你,这样……让沈先生为你执笔,你说他写。”
裴月臣笑道:“不打紧,我没这么娇贵。”
说话间,赵暮云已到了眼前,拱手朝他二人施礼。
“将军。军师。”
祁楚枫示意赵暮云稍候,朝裴月臣道:“沈先生除了教阿勒,也没有别的事儿。他对你仰慕得很,你唤他帮忙,他肯定欢喜。”
裴月臣笑着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祁楚枫望了赵暮云一眼,后者刚要说话,便听祁楚枫又道:“月臣,你先去忙吧,晚间先把纲目给我看看。”
隐约感觉到她似有几分古怪,裴月臣迟疑一瞬,便颔首告辞。赵暮云原想着军师也在正好,没想到她把军师支走了。
看着裴月臣拐过风雨连廊,身影消失,祁楚枫这才转向赵暮云:“有事?”
赵暮云用力点了点头,神情郑重。
“怎么了?”祁楚枫笑问道。
“将军出关的这阵子,归鹿城突然冒出许多闲言碎语,关系到将军的名节。”赵暮云紧皱眉头,“说得甚是难听,我本想派人严加斥责,再追源溯本拿住造谣生事之人,但听孙校尉说自老将军领烈爝军起从未做过这等事情,让我等将军回来再行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