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有烟,是不是在那边?”
“走,过去看看!”
“跟上,快跟上!”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中,南道县府衙的一大队官差急匆匆跑到了这一处街道的尽头,不过他们到的时候,只有一片还未彻底散去的烟雾,以及那股明显的焦灼气味。
“这里刚刚烧过什么东西?是否与嫌犯逃脱有关?”
“大半夜的谁会在这烧东西?”
官差在周围徘徊了一下,还是继续朝前赶去。
那些个黑衣人此时早已经捧着徐军的骨灰离开了南道县城,计缘能做的就是保全了徐军的残魂,肉身是救不了了。
此刻的计缘已经来到了那一处祠堂有地道的宅院,站在院中看向已经安静了的院子各处,神念一动,直接入了那几个染了虫疫之人的梦中。
仅仅半刻钟之后,计缘就离开了这一处院落,他在南道县游曳一圈,也顺便带走了能发现的虫子,随后直接急速南下,在脚下景物风驰电掣般的向后倒退之中,一个多时辰之后计缘就来到了祖越军后方的一处大营,在空中短暂停留片刻后继续飞往下一处,如此往复一处处寻找。
这种虫算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邪法,虽然虫疫的传播看似是自主的,但施术者却能对所有虫子施加影响乃至控制他们。
计缘飞过许多座大营,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感染了虫疫,甚至他还能想象或许有很多从军营以各种方式逃离的人已经将这种虫疫带到了祖越国后方各处。
这已经不单单是计缘一己之力能帮人们驱虫那么简单了,除了将讯息传出去,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个施术的人。
这施术者道行肯定不低,能控制这么多虫,要么施术者对虫子有如同炼制法器一样的炼化过程,要么还有类似的母虫或者特殊法器为依仗,但本质上说,就算施术者不肯就范罢,除掉施术者并杀死母虫毁去法器,就能让群虫萎靡乃至死去,救治起来也会大大方便。
……
祖越各联军的中军大营如今已经在原本祖越的国境线内了,天近黎明,军中一个大帐内依然灯火通明,里头盘坐着好几排着装各异的修行者,其中有男有女年龄也各不相同,当然也不乏长相吓人的。
这群人正在商议着如何抗衡大贞兵锋。
在这群人之中,有两个白发老者尤为出众,面容形同枯槁,盘坐在蒲团上就犹如两具穿着衣服披头散发的骷髅,两人闭着双眼,似乎对于旁人的讨论充耳不闻。
“呃,两位前辈,如两位前辈之前所言,虫兵若成足以一骑当千,如今已经过去许久,饲虫之兵数以万计,何时能发挥作用啊?又如何对付大贞军中越来越多的修士?”
两个面如骷髅的老者一言不发,似乎理都不想理会对方的问题,大帐中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良久,其中一个老者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看着有些浑浊的眼睛扫视周围的修士,不论是人是妖都下意识因为这视线产生一种本能的躲避。
“呵呵呵,虫人炼制岂是如尔等想象的这般简单,如今军中染虫者,皆为身蛊之器,以人身为蛊繁衍虫群,于人身互争,顺利的话,一人之力可诞一虫,噬脑而出方得一虫王。”
“吞噬数万之兵养虫,所得虫王不过十之一二,然虫王可修行,亦可钻心入脑控人为傀儡,更能影响周围万千小虫,令染了虫症的普通人听命,击垮凡人大军轻而易举。”
老者语速很慢,说到这了略一停顿,然后笑着继续道。
“至于大贞修士,亦不足为虑,只要能得一万虫王,饲之以壮年之血肉,诞虫皇再合万虫而化为真正虫人,则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大贞军中纵有能人,也只有自保逃命之力。”
说完这些,这老者就再次闭目养神了,在场的修士虽然对此抱有一定怀疑,但却不敢多说什么,实在是因为这两人道行高过他们太多,甚至在现身那日单独敢上廷秋山找了那山神,并且安然返回。
另一个老者这时候也睁开了眼睛。
“既然如今已可确定那廷秋山山神并未入了大贞一方,只要不去招惹他且远离廷秋山便并无大碍,我师兄弟二人待虫兵炼成就会离去,中虫皇也已经交于祖越皇帝中,尔等也不用想着靠我们帮你们对付大贞军中修士。”
这养虫兵之术残忍是残忍,但隐秘性却也极佳,外在表现就是一种瘟疫,甚至还能被郎中煎的药影响,连修士都极难发现,也只有某些特定情况的月光下才可能有些不正常。
在开春天色回暖,且是两国交战尸横遍野的情况下,爆发瘟疫也是极有可能的,哪怕意识到病症可怕,外人也至多会保持距离避免被感染。
听到两个老者表明态度,账内修士也有人又提新的顾虑。
“可是祖越国中尚有一无涯鬼城,实力惊人,此城鬼物不为祖越之臣亦不为大贞之臣,可所行之事明显是偏袒大贞,二位前辈可有赐教如何应对之策?”
“呵呵,那鬼城之主被利益熏心,妄想行前所未有之举,证鬼修之道,行事类似神灵,不会有多大影响的。”
两人正这么说着,忽然感觉心中一跳,身上的一件宝物正在迅速变热乃至变烫,两人对视一眼之后立刻站了起来。
“难道被发现了?”
“两位前辈,发生何事了?”
两老者环顾四周,枯骨般的面部扯了扯面皮笑了下。
“我二人有麻烦了,必须先走一步,告辞了!”
帐内几个自认修为还不错的修士也站起来。
“二位前辈,可有我等帮得上的?”
“你们?嘿,还是坐着吧,虫兵的事情你们就当不知道。”
两人几步间就离开了大帐,随后直接离地而起,借夜色遁入空中。
只是在二人急速飞了不过一刻多钟之后,那种危感却变得越来越强了,没过多久,后方正有一道剑光已经急速追来,两人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并无对话的打算,各自眉心渗出一滴精血,融合法力化为虹光,遁术一展,刹那间消失在原地。
片刻后,计缘剑光笔直划过二者刚刚所在的空中,一双法眼全开,扫视周围并无所得之后,计缘在保持剑遁的同时,以游梦之术幻梦意境,让自身之梦随着意境一起覆盖现实,在心神之力急剧消耗中,一尊顶天立地的法相,在虚无之中展现,扫视寰宇,随后计缘剑遁一转,略改方向继续追去。
两个枯瘦老人原本已经因为遁术拉开相当距离,但在心念层面,忽然感觉到天地一亮,有一种光亮之下无所遁形的感觉,虽然这感觉马上消失了,但二人也立刻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两人中的师兄立刻急促提醒自己师弟一句。
“真怕什么来什么,虽然觉得荒谬,但来者怕是那位先生本尊!”
“他竟亲自下场动?师兄,这如何是好?我们能甩脱他吗?”
那师兄摇摇头。
“只怕是很难,纵然是大师兄也不敢正面对上那位先生,你我师兄弟,今夜怕是只能走脱一人。”
“既如此,师弟就留下吧,正好领教一下那位先生的段,为师兄拖住他!”
“师弟勿要狂言,以你的道行拖不了多久,至多在那人未动真格之时纠缠片刻,一旦动了真格,你接不住几招的,你留下阻挡只能是我二人都跑不了,还是师兄我来吧!”
“师兄,你……”
那师弟还要争辩,后方远远有一声中正平和的声音淡淡传来,好似就在耳边响起。
“鄙人计缘,且请二位止步。”
师兄回头看了一眼远方,转头对师弟严肃道。
“休要多言,速走,否则一个都走不了,师兄我拿出毕生道行拼一下,也未必十死无生,快走!”
“师兄保重!”
没有再多说什么,留下这句道别之后,那师弟再次化出一滴精血远遁前方,而那师兄却慢慢降低了遁速,并且转身面向逃来的方向。
很快一道锐利的剑光已经追至近处,光影衣衫,凌空而立的计缘已经出现在面前。
计缘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人,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方向。
“你二人是何来历?既然不入祖越一方,又为何以此等虫蛊之术帮助他们?嗯,这些且先不论,解去此法,今晚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那师兄心中虽然十分紧张,但面上却并没有显露出来,反而冷笑一声。
“计先生,你又何必诓我,今夜放过我们,可再有不到两刻今夜就过去了,不妨告诉先生,那虫皇我已经交给宋氏皇帝了,更与宋氏皇帝身魂合一。”
“那你解还是不解呢?”
计缘眯起眼问出这一句后,下一刻,在对方一句话才蹦出一个“不……”字之时已经直接出。
“铮~”
雪亮剑光刹那间照亮黑夜,枯槁老者眼前一片刺目之光,警兆大作的时刻已经中剑。
“砰……”
腰间一枚玉佩炸开,原本该被一分为二的老者已经出现在百里之外,心有余悸地调理着气息。
“果然有替命之物!”
计缘冷笑一句,即刻前追过去。
仙剑这猝不及防的一击,计缘本是控制着斩身而不斩元神,既然逼出一宝替命也算是建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