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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林家在,父子二人对林氏再嫁之事如何不满,都是不敢阻止的。
现如今的林家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庞然大物。
到了日子,林氏果然再嫁,似乎夫妻二人日子过得不错,回门的时候,还把陈茂才也带去了夫家,只是不再姓陈,而是改了姓。
现如今那孩子才不到周岁,要是没有人告诉他,兴许他也不知道亲爹是谁。
陈家父子不敢阻止婚事,只想着自己好好活着。等孩子长大之后,一定要让他知道亲爹是谁。
就像是之前父子俩猜测的那般,林氏再嫁后,她身边的丫鬟就到了庄子上,直接道:“夫人吩咐了,让你们赶紧搬走。免得让人误会。”
这也不能怪林氏绝情,她都再嫁了,要是还养着前头的男人和公公,让外人知道了……肯定会有人乱说的。
陈家父子憋屈不已,但也知道他们住在这里于林氏名声有损。就算她再嫁的夫家不在意,林老爷也不会允许自己女儿被毁了名声。
与其等着林老爷撵人,还不如自己乖觉离开,兴许还能在林老爷那里留下个好印象。
两人进了城,在外城找了个小院住下。陈老爷最近已经借了好多人的银子,再加上林氏改嫁的事,那些债没还之前,他是再借不到了的。
可父子两人也不能喝西北风呀。于是,陈少爷又将主意打到了李香雨身上。
她进了常府之后,一直没消息传出。应该过得不错,要不然肯定早跑出来了。
既然过得不错,接济父兄就是应该的了。
同样认为李香雨过得不错的,还有个女人。说起来也和她有些关系。
正是她成亲那日把她气得回娘家的孙慧柔,都说一报还一报,后来常家再次上陈家求娶时,为表诚意,直接把她送走。送走了常夫人还不放心,直接按头让她嫁了人。
好在常痊有心,找到了她夫家给了好处,让他们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先糊弄住常夫人再说。
可是,为了不让常夫人起疑心,常痊并不能经常来看她,亲近之事是一次都没有。孙慧柔很是担忧,尤其怕常痊成了亲就不记得她,也怕他在外头遇上别的女人,她甚至不能去医馆中找他。
后来陈家一朝落魄,两家婚事不成,她还庆幸来着,可没想到陈家搬去城外后,不知道两家怎么说的,常痊居然把那个女人带了回去。
关于此事,她还特意隐晦地问过常痊,当时他只说被人算计,陈家和那女人都恶心得很。彼时她仔细看他神情,确定他对李香雨是厌恶的才放下心来。
但是,人心易变。既然他不喜欢李香雨,为何又要收留她这么久?
还有,常家是开医馆的,想要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太容易了好么,可那李香雨已经去了几个月还活得好好的。孙慧柔越想越不安,还是要把人赶走才好。
……
其实李香雨最近过得很不好,因为常夫人厌恶她的缘故,那些婆子堂而皇之将手头的事情全部推给她。让她做到半夜都做不完,这边刚弄好,那边又要收夜香……最近她正盘算着常家待不下去,想办法出逃呢。
反正她没有卖身契,走也就走了。
打算是这么打算,可还没付诸行动,就得知陈家父子来找她。
李香雨是不愿意见他们的,但报信的人说,她要是不出去,父子俩就一直在外头等。
简直不去都不行。
看到李香雨的一瞬间,陈家父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这个浑身脏乱,瘦的皮包骨的,真是李香雨?
看她这样,过得比自己还惨还穷,指望她接济,还不如直接饿死。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陈少爷问:“常家给你工钱了吗?”
李香雨摇头:“没有。我已经三天没睡,随时都能睡着。她们都欺负我,还说这是夫人的意思。”
陈少爷:“……”
“蠢!你和常痊是未婚夫妻,要是和他有个什么,再顺利生个孩子,不就什么都有了?”
李香雨默然。
就是因为打着这个主意,所以她才会过得这么凄惨,面前这俩人也帮不上自己,一开口就问工钱,李香雨心下无比失望:“找我有事?”
本来是有的,现在没有了!
父子二人也无比失望。
正想随便说两句各回各家呢,陈老爷余光就看到的偏门处有个婆子鬼鬼祟祟手中似乎还抱着东西,正急匆匆出来往这边而来。三人为了说话,站在了这边转角处,婆子匆匆四面张望,暂时没有发现他们。
像这种大户人家,确实有下人起了贪欲偷贵重的东西出去当。
之前陈家也出过这种贼,陈老爷一见之下,心里动了动,低声道:“那婆子偷东西!咱们来个黑吃黑,反正有人顶罪,真出了事儿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陈少爷深以为然,只一瞬间就有了决断,立刻捡起了边上的砖头。
李香雨心下害怕,此时她很后悔出来见父子俩,要是不出来,她就不会遇上这种事。因为她心里清楚,就算父子二人得手,她也得不到一文钱的好处。当下律法规定,知情不报,包庇罪犯,按同罪论处。
不出事便罢,如果出事……她做什么了,就要按同罪论处?
李香雨急忙劝:“爹!还是算了吧!”
可惜父子俩没有一人听她的,陈老爷把她一把拉到墙后:“给老子躲好!坏了事,看我不收拾你。”
陈少爷则拿着砖头站在转角处,那妇人急匆匆的抱着东西过来。刚一露头,就对上了一块青砖,然后应声而倒。
陈老爷则看着婆子怀中的东西傻了眼。
那不是贵重东西……不,确实贵重。
那是一个孩子!
看那孩子身上的绸衫,根本就不是下人的孩子所穿,应该是常痊在成亲前就接进门的女人生下的那个孩子。
常家如今唯一的孙辈,可不就是贵重东西吗?
孩子似乎是睡着了被抱出来的,婆子把他半身藏在怀中,所以,哪怕婆子摔倒,也没摔着他,但却被吓着了啊,落地后,大张着嘴哭。
孩子被吓得太狠,就算是大哭,一开始是出不了声的,但若是等缓过气,一出声就是惊天动地。陈老爷虽然没有亲手带孩子,但也看过。当下没有多想,上前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可这孩子大哭着,捂嘴也不是办法,捂得狠了,兴许就把气捂没了。
陈家父子的胆子,还没大到杀人的地步。方才陈少爷之所以敢拍婆子砖头,是因为她是下人,真打死了,也只用赔偿常家的损失,而不是偿命,再说,还不一定抓得住自己。
但这小不点不同,他可是常家唯一的孙辈,看他身上的衣衫就知常家很宠,要是把他弄死了,常家肯定不依不饶,非抓着凶手不可。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慌乱不已。
陈老爷看着怀中,孩子已经涨红了脸,心下焦急,当机立断:“先抱走,不能捂出事!”
简直流年不利。
本想抢个东西,谁知道会抢个孩子?
这婆子也是,鬼鬼祟祟的,抱着个孩子跑什么?
绕过两条街,陈老爷赶紧松了手,随之而来的,就是孩子惊天动地的哭声。
这孩子大概一岁多,反正被摔到地上吓着了,身边这几人他一个也不熟悉,当下哭得愈发厉害。
因为动静太大,有路过的人都凑了过来,陈少爷抱过儿子,抱起来倒还似模似样,路过的人也没看到孩子的衣衫,只道:“这是怎么了?”
陈老爷大惊,下意识撒谎:“他爹不会带孩子,给摔了一跤。没有大碍,就是吓着了。”
路人是个热心妇人,嘱咐道:“赶紧哄哄吧,再哭坏了嗓子。前面就是常家医馆,要么抱去看看,也放心些。”
陈老爷笑着应付:“知道了,多谢妹子。要是一会儿孩子还哭,我们就抱过去让大夫看看。”
好不容易把人应付走,三人赶紧抱着孩子转移地方。
抱去医馆是不可能的,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李香雨害怕,提议道:“应该是婆子偷孩子,咱们抱去给夫人吧。看在咱们救下孩子的份上,兴许还会给些谢礼。”
陈少爷想法不同,之前他和常家互相讹诈一回,两看两相厌,他们好心送孩子回去,拿不到谢礼不说,兴许还会被倒打一耙。那抱孩子的婆子本就是常家的下人,要是常夫人让她攀咬父子二人偷孩子讹诈常家,他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最近陈家父子看够了人情冷暖,如常夫人这样算是有仇的人,逮着机会肯定会把他们往死里踩,怎么可能会感激?
“不行!”陈少爷将这些想法说了:“到时她把我们父子二人送进大牢,娘又做出那种事,坏人怎么会信我们无辜?简直申冤都没处申。”
陈老爷抱着孩子只觉得烫手,早知道是个孩子,他就假装没看见了:“现在怎么办?”
陈少爷看着那个哭得满脸是泪的孩子,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陈老爷一脸惊惧:“……”你莫吓我!
陈少爷苦笑:“我自己也有儿子,我儿子比他还小,怎么可能动手?”他想了想,“反正这孩子送不送,常家都会认为我们别有用心,不如咱们就认了。假装劫匪,让他们送银子来赎!”
陈老爷沉默。
明显是不太愿意。
陈少爷继续劝:“爹,林家那边不可能帮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但我们父子二人没有力气。因为娘做的那些事,就是做账房,大概也不会有人愿意。咱们小心一些,多要点银子,然后去府城重新开始。”
“爹!我还年轻,茂才现在是别人的儿子,咱们陈家,不能在我这儿断了根。但无论是娶妻还是生子,哪样不要银子?您舍得让你的儿孙扛大包吗?”
陈老爷自然是舍不得的。
孩子哭够了,已经在抽泣。陈老爷将他抱得更紧:“现在我们怎么办?”
这就是答应了。
陈少爷松了一口气:“先把他抱去我们的院子,然后送消息,拿到银子后,我们立刻离开。”
李香雨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道:“那我呢?要是我不见了,他们会不会怀疑孩子被我抱走了?”她小心翼翼提议:“要不我先回去,一切如常。总不能让他们一下子就怀疑到我身上,怀疑了我,也就怀疑你们了,要是他们报了官,顺藤摸瓜,肯定很快就能找着你们的落脚地……”
陈老爷皱眉。
陈少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香雨,这孩子本就是你抱走的,人家怀疑你,也没冤枉了你。你是爹的女儿,也就是我妹妹。有好日子过,肯定不会落下你的。看你这样子在常家也过得不好,别回去了,跟我们一起走吧。”
李香雨心下惊惧:“可你们住在小院的是不是秘密,兴许我们刚一到,人家就找来了。”
“你说的对。”陈少爷赞同:“所以我们另外租一个偏僻些的。”
李香雨:“……”她是真不想跟这父子二人一起搅和,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陈少爷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见她还要说话,冷笑道:“香雨,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但看你这样子……你要是想回去出卖我跟爹换好日子过,趁早收了心思!我不杀着孩子,是因为看到他我就会想起自己儿子。对着你……哼!”
最后那一声哼,吓得李香雨手都有些颤抖,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回去之后,找到常夫人将事情和盘托出,无论如何都不能牵连自己。
可看父子二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单独离开的。
……
酒楼包间中等着见儿子的孙慧柔,左等右等不见人,眼看天色渐晚,实在坐不住了,于是就去了常家的偏门。
却刚好遇上从里面急匆匆出来满面担忧的常痊。
看到了人,孙慧柔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常痊,你说让我看儿子,我等了一个下午。你涮我玩儿吗?”
常痊看到她,正想问话。就听到说的话,立刻道:“你别发疯!我真让人送儿子了,可惜刚出门就让人敲晕,咱们的儿子不见了!”
孙慧柔越等越生气,压根儿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听到儿子不见,她险些站立不住,扶着墙颤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常痊抹了一把脸,伸手指向边上头上一个大包的婆子:“我让她送的。”
婆子立刻跪下:“奴婢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样大胆,奴婢有罪,求少爷责罚。”
责罚个屁!
就是杀了她,儿子也回不来!
孙慧柔气得胸口起伏,险些晕过去。一来那是自己儿子,血肉相连,如今不知生死,只要想到,她就喘不过气。二来,男人的感情根本靠不住,儿子是她和常痊之间唯一的纽带,只要有孩子在,这个男人这辈子都甩不开她。如今……她扶着墙,颤着声音道:“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大胆,光天化日敢劫孩子?”
常痊会从偏门出来,也是抱着最后一次希望想要去酒楼中看看孩子在不在孙慧柔那里。
发现不在,虽然不意外,但却很是失望。剩下的就是满满的担忧,他是真的疼这个儿子的。
孙慧柔真想晕过去,但她不能,提议道:“咱们报官去吧!”
常痊皱眉:“刚才我已经让人把这周围几条街都搜过一遍了。如果想对咱们儿子不利,儿子……应该就在这附近。”
要是把人杀了,怎么可能还会带走?
“可是什么都没发现,他们应该是有预谋故意把儿子带走……”
孙慧柔也不蠢,立即接话:“想要咱们拿银子赎人?”
常痊一脸沉重:“大抵就是这样。所以,咱们不能报官,万一官兵满城搜人把他们逼急了……”
“不能报官!”孙慧柔抓着他胳膊:“你千万要救回咱们儿子,要是他不在,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常痊本就担忧,听到她哭更觉烦躁:“但若万一不是,咱们早找到儿子,兴许能救回他。”
孙慧柔也觉有理,顿时六神无主:“那怎么办呢?”
正不是何去何从呢,就有一个妇人拿着封信过来:“常小大夫,有个小姑娘让我把这封信送给你。”
常痊立即接过,只见信上歪歪扭扭写着让他今晚送一千两银票去城外十里亭,要是不见银票,明天就会送上孩子一只手。
随着信纸掉出的,还有个小银镯子,孙慧柔看到,顿觉眼前一黑!
那镯子确实是孩子所有,更让人着急的是,那镯子上带着血迹。
她揪住常痊的胳膊:“赶紧拿银票!”
常家自然是拿得出一千两银票的,但是不在常痊这里,他自小学医,现在在医馆中坐堂,知道自家医馆赚得多,但却从来都不过他的手。
尤其他和孙慧柔未婚先孕之后,常夫人给他的银子就更少了。
他一咬牙:“我去找我娘!”
孙慧柔满面担忧:“夫人不喜欢我,会愿意救启儿么?”
这话让常痊有些不满:“我就得这一个儿子,娘就得这一个孙子,当然会救!你放心吧。”
他从偏门回去,直接去了主院,而此时的常夫人正在大发雷霆:“她走之前有什么异样没有?”
“没有。”婆子跪在地上请罪:“有人来说陈家人找她,奴婢看着她出了偏门。之后就再没回来。”
听到这话,常痊顿时起了疑心:“什么时辰?”
婆子忙不迭答:“未时三刻左右。”
常痊心里一定,儿子也是差不多那时午睡,他吩咐婆子是等孩子睡着了无声无息将人送出去,再尽快带回来。
“滚出去!”常痊斥道。
婆子连滚带爬地退出,常夫人很是不满:“陈香雨这死丫头跑了,我明明让她看着,这是她的失职!”
常痊又挥退了伺候的人,这才道:“娘,出事了。”
他苦笑着将送儿子出去见孙慧柔,然后婆子被人敲晕孩子被抢走的事说了,末了道:“有人送了信,要一千两银票!”
常夫人眉心越蹙越紧,气不打一处来:“我早说了让你别和那女人来往,你倒好,还给她送孩子,送孩子也罢,你还把孩子弄丢了,你是要气死我!”
常痊认错:“娘,你想打我骂我都可,咱们先把孩子接回来再说,行不行?”
想接孩子,得拿银票。
常夫人肉痛得不行,外头常父进来,一脸严肃,应该是在门口将这些都听到了。冷着脸道:“先拿银票,把孩子接回来!别的以后再说!”
他的话常夫人不敢反驳,很有些不情愿地拿了一叠百两的银票,忍不住问:“咱们能不能报官?”
父子二人都不赞同地看着她。常夫人振振有词:“孩子丢的时辰和陈香雨出去的时辰差不多,肯定和她有关,她一个人没那么大胆子,应该与陈家有关,只要找到了他们,孩子就找到了。”
不得不说,常夫人真相了。
常家父子也觉得这个可能很大,但是孩子在人家手中,他们赌不起!
常父拿了银票,带着儿子连夜出城接人,临走前嘱咐道:“无论如何都得先把孩子接回来,报官的事以后再说。”
父子二人带着人离开,常夫人心里肉痛,堵心得饭都吃不下,一咬牙:“备马车,我要去拜访知县夫人。”
知县大人的母亲有心疾,一直靠常家医馆中大夫调养,两家来往频繁,还算亲近。在常家父子出城后不久,衙门那边知县大人亲自带着二十个衙差,一路也出了城门。
城外的十里亭外,陈家父子换了一身布衣,脸抹得漆黑蹲在草丛中,包管亲娘都认不出来。
身后的半山腰处,李香雨带着孩子坐在石头上,她的任务简单,只要哄得孩子不哭就行。
楚云梨则在不远处更高一点的地方,看着这边的动静。她一直找人盯着陈家和常家,还没怎么动作呢。这俩家的仇怨越结越深,竟然到了偷孩子讹诈的地步。
那边陈家父子送信时,她就已经到了城外看着几人了。
陈少爷紧紧捏着手中的匕首,他胳膊上被划伤了一道,是拿到匕首后无意中划的。从枝叶缝隙间紧张地看着城中来路。
终于在天色朦胧时看到了常家父子的身影,常痊还记得信上所说,让他自己上前。
所以,他接了银票,自己走近亭子中。
亭子的中间被石头压着一张纸,上面同样歪歪扭扭的字迹:放下银票,孩子在西山半山腰处,将人全部带走,否则孩子小命危矣。
常痊左右观望,见四处无人,这银票轻飘飘的,万一被风吹走或者被人顺手牵羊……若歹人拿不到银票以为他没给,又跑去伤害孩子,他找谁说理去?
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按照纸上所做,将银票压了,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没多久,常家父子半信半疑往西山上挪。
等人一走,陈老爷立即从草丛中出来跑去一把抓了银票,道:“走!”
陈少爷再不迟疑,也跳出来,父子二人直奔往府城去的道路,压根就不想管山上的李香雨。
李香雨看底下的人就像是看蚂蚁,天色昏暗后更是什么都看不清,她抱好了手中孩子,想着若是那父子二人不来找她,她就把孩子护好,只希望常家看在孩子毫发无损的份上不要苛责她。
越想越觉得可行,李香雨在村里长大,虽然后来命途坎坷,但到底没见过真正的坏人。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自己主动把孩子送回去!
如果她老实等在这里,在常家看来也是同伙,最好是她千辛万苦地把孩子“救”回去!
既然打定主意,接下来就是下山的路线了。往城门的方向肯定不行,不能直冲十两亭,干脆朝府城方向,先躲开陈家父子,再想法子进城还孩子。
抱起孩子,她再不迟疑,城门在右边,她一路往左边下去。
如此一来,常家父子扑了个空,没找到孩子,却听到底下有马儿嘶鸣声,这个时辰在这地方,肯定没有人,这马儿……兴许就是歹人的!
一行人气急败坏,直接奔下山,刚好就是李香雨下山的方向。
听到身后有人追,李香雨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她是想把孩子还回去的,可是如今她这怎么看都像是偷孩子跑……不能被抓住,要不然说不清!
她拼了命的往山下奔,后面的常家父子听到前面有动静,追得愈发迅速。
就在即将靠近山路时,山林坡度太大,李香雨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摔下去时,她下意识抱紧了手中孩子,官道旁边之前开路时,靠近山的那面挖出了丈许高。李香滚下去之后,去势不减,滚到了官道上。
恰有马车疾驰而来,李香雨看在眼中,急在心上,她浑身疼痛,压根动弹不得。干脆闭上了眼。
马儿一脚踩上她的大腿,又一脚踩上她的肩,马车过来,因为她躬身趴着,怀中还有个孩子,马车底直接刮在了她背上,却刮不过去,一阵剧痛袭来,然后,一声巨响,马车翻了。
陈家父子奔着逃命而去,看到路上有人时,根本反应不及。还没想好辙,马车已经翻了,父子二人都摔得七荤八素。
恰在此时,山上常家父子带着人终于赶到,看到面前一片狼藉,还愣了下。
马车散架,马儿挣脱缰绳,已经跑没影了。
地上李香雨紧紧护着孩子,背上一片模糊,似乎已经晕厥。
有孩子的哭声从消瘦女子身下传来。常痊想也不想上前去翻。这个时候天色渐晚,离得远压根看不清谁是谁。
陈家父子摔得七荤八素,却还记得逃命,刚刚爬出马车,刚好碰上带着人赶到的常家父子。
陈少爷当时心里就俩字:“完了!”
余光看到那边半身血肉模糊的李香雨,恨得眼眶充血,要不是她坏事,父子二人早已在几里开外,怎么会被追上?
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是坐牢,他捏着手中匕首就扑了过去。
李香雨已经没了知觉,动也不动,陈少爷身上有伤,这一刀是下了狠劲的,一刀扎下,没入大半。传来的却是属于男子的闷哼。
陈少爷睁眼一瞧,朦胧中,只看到那料子是属于男子的青色长衫,还有隐隐的药香传来。
那边常父万万没想到陈少爷从马车中爬出来居然会跑去扎儿子,见状上前狠踢了他一脚。
等到知县大人带着人赶到,现场一片狼藉,还有大片的血腥。
李香雨半身血肉模糊,昏迷不醒。
常痊躺在地上,腰上缠着布条,但身下却大片血迹,常父半身鲜血,手中握着匕首,蹲在已经满身血窟窿的陈少爷面前,怔怔发呆。
不远处的陈老爷拖着一条残腿,正跌跌撞撞地跑。
知县大人一声令下,将所有人都带了回去。
陈少爷那一刀扎得很巧,常痊脾脏破裂,饶是常父是大夫尽力帮他包扎,也还是没能救回。眼见儿子救不回,常父当即就疯了,对儿子是他花了心血手把手教出来的,虽然女色上拎不清,但医术是实打实的。没想到就被这混账一刀就扎没了。
当时他抢过匕首,狠命往下扎,等再回过神来,面前的陈少爷已经满身血窟窿。而那边的陈老爷,吓得直往外跑,却因为受伤过重,跑得踉踉跄跄。
常痊和陈少爷当时就没了命。常父杀了人,念在他悲痛过度之下动的手,判了监三十年。而陈老爷偷孩子在前,讹诈人在后,还妄想偷跑,判监二十年。
李香雨受伤很重,只剩下一口气。但她怀中的孩子却只是受了惊吓。回来后,大人派了人尽力救治,好歹捡回了一条命。但脸上和背上都是大片大片的伤疤,且伤了她的骨头,一只脚跛了,背也伸不直。
常夫人在县衙中等着知县大人抓人回去,她想法简单,孙子救不回,以后儿子还可以娶。其实有这个孩子在,儿子婚事很是不好办,真要没了,兴许还是好事。
可她万没想到,孙子倒是没事,儿子惨死,夫君还杀了人得入狱,得知这些消息时,她当即就晕了。
再醒过来的她,很有些沉默。得知常父要入狱几十年,她当场大闹,被制止后,蹲在公堂外不停低声嘀咕。
后来众人散去,常夫人跌跌撞撞起身,笑闹着踉踉跄跄离开,有相熟的人叫她,她竟也听不见,这是……疯了。
常夫人疯了,平时不伤人。但若是看到自己孙子,他就跟一瞬间被刺激了似的,扑上去咬人。
孙慧柔无法,只得求大人做主,要么让她也住进常家,要么分一些常家的家财,她自己带孩子过活。
如今常家的主子只剩下了常夫人,她不松口答应,大人怎么好私自做主?
可是常夫人已经疯了,接回府中后一个人都不认识,看到孙子还会发狂,怎么可能会答应养孩子?
大人无法,只道:“你是孩子亲娘,你要接孩子可以接走,住进常家的事我做不了主。你若是不接,孩子就教给常家的管家。”
孙慧柔踌躇再三,孩子把孩子给了管家,想着等孩子长大,拿到了常家大片家业,到那时她就可跟着享福。给管家之前,她再三嘱咐:“不许让夫人看到他,不要让夫人伤了他!”
可惜,人心易变。
常夫人疯疯癫癫不理事,最喜欢说的就是一个“滚”字。
管家找到了身契,拿到衙门消了身契,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下人偷东西离开。知县大人虽然有所耳闻,但办案子得有苦主,人常夫人不告,他又不好办。
医馆中的管事也中饱私囊,不肯再采买药材。坐堂大夫治不了病,也另谋出路,没多久,偌大的常家分崩离析再不见之前的风光。
等到常启长大,常家就剩下那个宅子了,空荡荡的,还没有人打扫,满是凄凉。最后,卖了宅子,重新买了个小铺子,老老实实做生意。
李香雨养好伤后,回了村里。
李家不肯接纳她,她坐在村口发呆时,被何牛接了回去,在那之后,她一辈子都再没有进过城。偶然听村里人满是艳羡地说起城中的周家时,她一开始后悔,渐渐地就平静了。
本就是云泥之别,又如何会起妒心?
早知今日,她也不会折腾那么久了。
荣华富贵于她,就是捏在手中的沙,越是想要握住,越是握不住。
楚云梨眼神好,那日她站在不远处,将事情前前后后都看在眼中,其实发生起来很快,前后只十几息,事情就变成了那般。
想要救人压根来不及,当然了,她也不会救。
这些人走到今日,都是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他人。
冬日里,周兴心欢欢喜喜嫁了人,夫君爱重,婆婆也好相处,日子过得安逸而幸福。
周兴华一直守着美肴楼,其他的生意他不想插手也没精力插手,后来长子二十岁时,夫妻二人将生意传给了儿子,搬到了村里的老宅。
楚云梨年纪大了之后,也住老宅,临走之前,周兴华兄妹二人带着家人,守在床前哭着求她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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