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星眸已经迷蒙,楚寰用力眨着眼睛,摆摆手:“我去chuīchuī风。”说着,便摇摇晃晃地靠着纪升往外走。
拓跋弘双目仍然清明,见状立刻吩咐人跟着:“快,你们两个跟着,送宸王殿下去偏殿休息。”
“是。”
大燕王宫奢华富丽,即便经过此番战争侵毁,也依然不减风采,可见建造此王宫时定是耗费无数民脂民膏,其张扬肆意之风格与大燕王室如出一辙。
长廊弯曲复杂,纪升扶着楚寰,跟着那两个宫人往偏殿走,路上忍不住打量起王宫的布局来,一看之下几乎合不拢嘴。
人都道大燕地处北境,苦寒无比,国库空虚,可如今看来,这话大约也就是指百姓了,光就王宫而言,可谓一草一木无不细致。方才在宴饮时,他更是注意到,几乎所有人所执酒樽都是十足的金玉打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用来形容大燕再合适不过了。
领路的宫人停了下来,打开大门:“大人,到了。”
内室传来幽香,纪升微微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
扶着楚寰进去,宸王殿下轻阖着双眸,并没什么反应,似乎睡熟了。
纪升将其安置好,走到门边,对领路的宫人道:“我们殿下不胜酒力,不能再赴宴了,还请转告燕王。另外,殿下军事未清,还劳烦两位,请备碗醒酒汤来。”
那两个宫人闻言翘首绕过纪升向里望了望,纪升有意闪开了些身子好让他们看清。
那两个宫人对视着点了点头,就悄声退下了,纪升随即关上了门。
大殿里宴席仍在继续,客人虽已醉倒,但众人酒过三巡后,意兴正酣,也管不了谁在谁不在了。
两个领路的宫人不久后回来复命,附在拓跋弘耳畔不知说了什么。
英俊狂狷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笑意,眉梢挑了挑,他饮进杯中酒,起身离席。
外面已是三更天了,拓跋弘酒量惊人,借口离席时眼底还有一丝迷蒙,走出大殿,被冷风一chuī,脸上的醉意立刻消失殆尽。
宫人在前带路,目光不时四下瞟着,似乎在警惕周围是否有人跟随。他二人一路行至外面,向大夏国关押要犯的禁殿走去。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面灯火通明,四周的墙壁皆是以铜铁打造,内里宽大,一应俱全。如果不是
重重铁门铁锁,任谁也看不出,这样一座耗费重金打造的宫殿,竟然是一座巨大的囚笼。
而此刻,水青色的瘦削背影对着殿门,楚宣坐在雾气渺渺的温泉池边,听见有声音传来,没有回头看来人是谁,只轻飘飘地笑了一声,道:“你来了。”
他自岸池边起身,袍角和靴口都沾上了温水,缓步挪动时,绕在脚腕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沿途留下水迹。
待看清来人后,楚宣惊讶了片刻:“怎么是你?楚寰呢?”
被困在禁殿中的人手脚都被铁链捆住,铁链的那一头连在温泉池底的机关里,可谓是一道无懈可击的链锁。这自然是大燕国的招数。
拓跋弘走上前来,邪肆的面庞上带着嗜血的冷笑:“你想见楚寰?为什么?你从南蛮人那里学到了什么东西?”
他一语中的,楚宣的心往下坠了坠。事到如今,他已经成了阶下囚,如果被楚寰带回大夏,那么他势必会一败涂地。一切已经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走去了,拓跋玉……不,南宫玉给他的法子是他冒险可行的最后希望。
他必须守住这个秘密。
楚宣移开了目光,没再看他,也拒绝开口。
禁殿陷入静寂,拓跋弘却也不急,他好脾气地微笑道:“看来六殿下虽然做得出卖国求荣的事,但也是有那么些骨气的。”
他走到楚宣身边,离他不过尺寸之距,俯下身,声音yīn冷:“我只问一遍,你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冰凉的声线如同蛇信子直直钻入楚宣的骨骼,他脊背直起,死亡的恐惧一瞬间席卷了他,仿佛被人扼制住了咽喉,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
半晌后,楚宣开口:“楚寰才是我要等的人。”
“你急匆匆地来bī问我,是怕什么?怕我会泄露慕笙笙的秘密?你又以什么身份去gān涉这件事?”
这几句话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大燕国折磨犯人和囚徒的手段与南蛮不相上下,他如今只能祈盼拓跋弘忌惮着自己手上的秘密,不敢下手。
另外,他还有一丝直觉。
拓跋弘这样急匆匆的赶来,或许是知道什么。但他不明白,南宫玉说,慕笙笙秘密足以治她于死地,拓跋弘又为何要替她守这秘密……
灰涔涔的眸子突然一亮,难道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