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正在建盏里打茶的林灼华都被惊动了。
秋水潋滟的目光穿过众人,却不是落在楚寰身上,而是他身旁那抹水蓝色的儒雅身影上。
“咚!”一声,比试那厢传来嬷嬷的声音:“呀,姑娘的建盏打了,烦请换一个吧。”
这等小插曲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唯独后来的那人,金尊玉贵,一双黑瞳却掠过浅色雪纱向里面扫了一眼。
失望地收回目光,他抿了抿薄唇。
“孟兄,还以为你不来了,没想到不仅来了,还将宸王殿下也请来了!”
立刻有人对着宸王身边的孟维书恭维了起来。
这位状元郎得宸王殿下赏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孟维书一袭水蓝色锦绸薄衫,气质儒雅温润,与在座的同僚一一颔首示意。他并不太喜欢这等喧哗jiāo错的场所,但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本不愿来的,是宸王殿下听他无意提起此事,便说要来看看,他只能作陪。
既遇到了同僚,那“看一眼”便不成了,他只得坐下同众人胡侃起来。
被灌了两杯薄酒后,他借口出来,却发现宸王殿下的身影不见了。
慕笙笙逃离了众人的注视,寻到了一处人少的肃静场所。
原来李家后园子处竟有一处环水假山,那顶上的机械石柱隐在柏松后,一长一短两个喷水嘴周围以花簇装饰,仿佛那晶莹剔透的水柱是从花芯中喷涌出来的一般。
底下的池子里水流清澈,里面养着数十尾红艳金鱼,甩动尾巴游来游去,偶尔碰到装饰的假珊瑚和鹅卵石,那小鱼便逗留片刻,继而甩甩尾巴又离开了。
池边有几块凸出的圆滑巨石,做成了墩子模样,一看便知是为赏鱼而设。
慕笙笙提着裙摆踩了上去,那石面光滑,她不敢多挪动,便半蹲在上面,浅色绣山茶花的大摆散开,银线与绛蓝色钩织,阳光倾于其上,倒映出层层叠光,她浅笑着伸手去逗弄,凝脂般的脸颊娇艳欲滴,比波光粼粼的水池更让人移不开视线,旁的什么都成了她的画布,她自己就是画中仙。
“慕姑娘原来在这里,教本王好找。”
清朗的声音入耳,却没换来佳人倾城一笑,反而让她乱了手脚。
转头去看时,脚下一滑,慕笙笙惊呼一声。裙角还未触到水面,便被人拦腰接住了。
楚寰看着她慌乱地整理衣裙,脸蛋绯红,全然不似万事算定的样子,他心情颇好,勾唇一笑:
“慕姑娘似乎总是这样慌里慌张。”
行事慌张,这可不是什么夸人的话。
无端被刺了一句,慕笙笙反驳道:“是宸王殿下惯爱吓唬人。”
这可不是她信口雌huáng,今天这事确实赖楚寰突然出现又不出声。
楚寰笑道:“慕姑娘既说是本王的过错,本王给你赔罪便是。”
这倒也不必。
慕笙笙垂首,拧着眉,颇有几分奇怪,问道:“宸王殿下向来这么慈悲为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宸王殿下不怕臣女反咬一口,污蔑殿下意欲轻薄?”
堂堂宸王,若是被女子攀附上这等污糟事,那可是甩不清的,少不得要纳了姑娘进府。
楚寰被她这话说得愣了愣:“你若如此,本王也只能认命了。”
这回换慕笙笙愣住了,她忽悠一下想起先前宫里楚寰对自己说的话。
对了,于他而言不过一顶小轿的事,毁的可是自己的一生。
慕笙笙心下不悦,刺道:“宸王殿下若如此宽怀大量,只怕宸王府后院里不出一个月便塞得没有空隙了。”
她这话十分正常,却又引来他哈哈大笑。
慕笙笙觉得少年的楚寰太怪异了,怎么一天一个脸色?
与邪神还是少打jiāo道的好,她理了理裙摆,道了谢就想走。
“慕姑娘如此就将自己的救命恩人晾在这里了?未免太薄凉了些。”
他在她身后调笑道。
慕笙笙闻言转过身,一脸正色纠正他:“既是救命恩人,但也是害命仇人,宸王殿下莫要挟恩图报。”
她小脸冷然,艳丽的红唇微微翘着,刻意做出严肃的样子反倒少了些凌厉,让人觉得十分懵然。
楚寰笑了两声,点头附和道:“慕姑娘说得对。”
面前这人今日真是好说话的很,让慕笙笙觉得他怕不是被人下了咒语施了法术,怎么一个人前后样子能差的这么多?
慕笙笙心里嘀咕,他今日笑的也太多了。
“本王笑,是因为慕姑娘有让人开怀的能力。”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笑意不减。
池畔空无一人,只有水流声阵阵,慕笙笙四下看了看,实在不想同他在此处纠缠,若是被人看了去,只怕她的名声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