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将既然亲自守在这里,难道通往关押水贼的房间只这一条路吗?”
她问道。
“是。”
林擎见她四下打量,催促道:“江面上风大,慕姑娘还是快些回房吧。”
慕笙笙闻言弯唇笑了,抚了抚额头:“我晕船晕的厉害,chuīchuī风或许能好些,这里的风不急,我便在这里坐一坐。”
说着,她走到了客房外,摘星放下手中的矮凳,扶着她坐下。
“你……”
眼见他还要开口,慕笙笙抬眸笑道:“林副将忠心护卫六殿下,可也不是这么不通情理,连我生病了想chuīchuī风都不许吧。”
林擎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又见她悠然笑着,一时面色涨红,大步退到一旁,低声吩咐手下:“去禀告殿下。”
手下离开后,慕笙笙轻笑了一声。
极轻的一点声音,林擎却无端觉得受到了蔑视,即便他身为属下有任务在身,不该随便与女眷攀谈,却仍然忍不住开口:
“慕姑娘何故发笑?”
慕笙笙轻倚在栏杆处,江风chuī起了袖口的衣衫,露出一截皓腕。前世于王府十数年养成的礼仪,她此刻只是慵懒的坐着,配上那张脸,少女悠然,让人觉得美的好似一幅画卷。
她淡淡开口:“我只是觉得,林副将太过于小题大做,会让六殿下误会你无能,也会让我怀疑你居心叵测,想要背着六殿下放走这些水贼,所以才对我一个小女子防之又防。”
“你!”
林擎没想到她一个深闺女子,竟然如此牙尖嘴利,几句话就颠倒了黑白。意欲反驳时,又惦记着不能坏了六殿下的事,只能生生吞下要出口的话语。
两人正对峙着,前去请六殿下的人回来了,附在林擎耳边说了两句。
林擎听着手下的传话,一脸惊骇,没成想殿下竟然真的让他将这些雇来的水贼带回京城!
他看着那个女子艳丽无极,静静地坐在那里,心头一阵担忧。
殿下原意是要将这女子献给那一位,难道见了她的面便反悔了不成?莫不是真的被这女子迷了心智?
若是将水贼带回京城,定然要被圣上和那一位盘问,追究下来他们私下雇佣杀手,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眼看着林擎冷脸不再说话,慕笙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重来一世,既然许多事不再是遮遮掩掩,楚宣的心思她也能猜到个七八分。
楚宣这个人,小心谨慎,且极度多疑。自己外祖姜家的两个舅父,一个在谏院任四品谏议大夫,一个在御史台任监察御史,姜家如今虽已没落,但所居职位乃是为帝王纠错,为百官勘正。他如今对自己存了几分怀疑,所以不敢贸然放走这些水贼,生怕留下什么把柄被人抓住,所以只能qiáng撑着将这些人带回京城。
他此刻定是如坐针毡,恼恨自己布局失败,偷jī不成蚀把米。只要楚宣不慡快了,慕笙笙便觉得痛快。
船缓慢驶着,慕笙笙系着粉白色桃花刺绣披风,静静地看着那辆小船靠近了又走远了,林擎的表情仿佛恨不得生吞了自己。
目送那辆小舟离开,渐渐消失在视野里。慕笙笙起了身,掩唇作出困倦的样子,道:“有些乏了,回去歇歇吧。”
“是。”
摘星扶着慕笙笙的手,在林擎杀人般的目光洗礼下,两人再度回到了二楼客房。
眼看着要抵达京城了,想到即将要见到前世那些令人厌恶的嘴脸,慕笙笙的心头丝毫无法平静。
她的母亲早逝,外祖父曾是正三品文官,母亲是姜家唯一的嫡女。当年外祖父看中她的父亲慕垂远才华斐然,曾将他收做门生,后又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
据说,新婚时,他们有过一阵琴瑟和鸣的日子。
可是新婚一年后,慕垂远中了二甲进士,榜下被如今的慕夫人家宋家看中,宋家大姑娘在宫中备受圣上宠爱,因此硬bī着母亲接纳了宋氏为平妻。
世家大族里,元配正妻无过,怎可纳平妻?
可宋家无视礼法,仗着圣上宠眷肆意妄为,宋氏在内宅多番与母亲为难,更是先诞下了一对子女。
从此后宋氏虽名份上低于正妻,但却能当家作主。慕家正妻平妻礼数颠倒,母亲多番受人非议,又逢姜家被宋氏一族打压,终是累垮了自己的身子。
慕笙笙还记得,从她记事起,母亲便总是汤药不离口,她七岁那年,一场大病撒手人寰。
然而那之后不过半年,慕垂远便扶正了宋氏,从此慕家彻底攀上了宋贵妃这架青云梯,慕垂远的官路一路畅通。
而她的母亲如同不存在过一般,再无人提及。
慕家逐渐兴盛时,慕笙笙才刚刚开始懂事,许是念着元妻的提携之恩,慕垂远对她还是很好的,凡事亲自过问,更请来了专门为她讲学的先生,教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