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伢子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来到了郭钧帐前等候,只见郭钧帐内有点点烛光亮着,想必大将军已经起来了。郭钧自从做了燕军大将军,便养成一个习惯,天亮前一个时辰,定要研读兵书,武装头脑,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自己做了大将军,那便是扛着要数万人的性命,这可绝非儿戏啊!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阳升起,朝阳映红了半边天,整个马首山都被披上了一层赤霞纱衣,显得别有一番滋味。鹿伢子站在帐前,看着远方的太阳缓缓向上爬,内心中也充满了恍惚之感。忽然,一人从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鹿伢子回头一看,此人一脸凶相,不怒自威,吓了鹿伢子一跳!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弓兵营统领,赖大龙!
“他奶奶的,你小子怎的长咋么高,低下头来与我说话!”赖大龙土匪出身,一身匪气,再加上那凶恶的面庞,不禁让鹿伢子有些发怵,虽然他武艺不俗,更有一身射箭本领,但性格却有些唯唯诺诺,不善言辞!他母亲就是因为他这个性格,才给他报了名参军,练练他的阳刚之气!
鹿伢子微微颔首,见到赖大龙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在这尴尬的时候,郭钧从帐内走了出来。
“嘿!你二人来的够早的啊!怎么不进帐叫我?”
赖大龙见郭钧出来了,急忙上前笑嘻嘻的说道:“大将军整日操劳,还每天都抽空读书,我等怎能不提你分忧,还去打扰你,那不是自讨没趣吗?嘿嘿!”
“你这土匪头子,满口胡言乱语,当了将领也改不了本性!”
“大将军哪里话,我赖大龙也改了,我现在也看书了,除了看不懂,没别的问题!”
“哈哈哈哈!赖兄弟也知道读书了?我劝你应当多看看《礼纪》,好好学学什么叫做礼貌才是!”
“大将军莫要打趣我了,学礼有什么用?又不能上阵杀敌,竟是些酸腐儒生研究出来恶心人的!”
鹿伢子在一旁伫立,听着二位大人互相打趣,他却一动不动,据谨的很!郭钧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便不再与赖大龙胡扯,而是聊起来正事!
“行了行了!不扯闲篇了。赖兄啊!我昨天跟你说过,在弓兵营发现一个能开四石弓的弓弩手,今日我便把他叫来了,想引荐给你。”
“你说的是这个闷葫芦小子吧!他能开四石弓?我在营中这么久,怎么没有听说?”赖大龙回头又打量了一番鹿伢子,有些不置可否的说道。
“我记得赖兄你也精通射术,所以我才将你派到弓兵营,做将领。你最多能开几石弓?”
“三石弓,我可一只连射百余箭;三石半弓,我可射十箭便无力在射了;要说四石弓,我最多能射三箭!”
“哈哈哈!我要说你旁边这小子,四石弓毫不费力,四石半弓也可连射,就连五石弓都能开弓,你敢信吗?”
“我的天呐!开五石弓,只怕天下没有几人能开了!我记得前朝有位大力士,在皇上面前献技,开五石弓射下一只大雕,前任皇帝封其为护国英雄!那可是全中原层层选拔,才找到这么一个人!如今你却告诉我就在咱们燕军帐内,就有这么一个人?”
“兄弟啊!说实话,没看之前我也不信,但自然我看到鹿伢子的本事,我便服气了!昨天他用三石半的弓,给我练了一手连珠箭!”
“什么?三石半的弓可射连珠箭!他奶奶的,那还着能开五石弓!”赖大龙瞪圆了眼睛,抬着头直勾勾的瞅着鹿伢子,眼里全是不敢相信的意味。
“兄弟啊!别的我也不说了,我要让你带着鹿伢子,让他做你的副手,你要好好带着他,让他快速学会领兵带将,驰骋沙场,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不能荒废了!他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他可是个做大将军的料,我这就把他交给你了!”郭钧义正严辞的对赖大龙下了命令,赖大龙急忙领命,带着鹿伢子与郭钧施了一礼,便往弓兵营放心走去。
“鹿伢子!鹿伢子!小子,你怎么叫这么个名啊!”赖大龙琢磨着问道。
“回将军,我在家排行老幺儿,我娘就叫我鹿伢子!”
“你姓鹿!那你有鲜卑人的血统喽?不然你怎么会连珠箭!”
“我爹是鲜卑人,我娘是燕州人,我们家住大东北边边境处,靠打猎为生,我爹从小带着我打猎,我跟他学的。”
“怪不得,看来你爹当年在鲜卑人那边不简单啊!你骑马咋样?”
“回将军!我没起过马!我在家都是跑着打猎!家里穷,买不起马!”
“他奶奶的,大丈夫不会骑马,怎的打仗!我的马就在营内,你务必将骑术给我练精湛了,听见没!还有大将军派你做我的副将,那我便给你换个名字,不然在将士面前如何抬头!我最近在读古人兵书,书上写:将者,智、信、仁、勇、严,我见你性格柔弱,应该勇敢、严厉一些,以后你就叫鹿勇严如何?”赖大龙虽然是个土匪,但却颇为仁义、热情、侠肝义胆,这也是为何当年他能做十八路马王之一的原因!今日他既然受了大将军之托,那边要给他一个叫道,所以他对鹿伢子还是颇为上心的!
“多谢将军!勇严,好名字!多谢将军赐名!”
“你不必叫我将军,我叫赖大龙,你管我叫赖大哥,或者大龙哥都行!你跟着我,可没有啥好果子吃,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赖大哥放心,我有心理准备,我一定好好学!”
“好!那咱们就先去吃早饭吧!”于是乎,二人便回到了弓兵营,吃饭去了!
远在东北边的殷台大营外,杨立带着一千白马骑站在营前,请求求见守将窦文韬。营前守将见杨立带兵而来,以为是来劫营的,便急忙召集弓弩手,准备射杀这群人!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危急关头,窦文韬带着副将赶了过来。
“停手!休要伤及无辜!”窦文韬急忙叫停了守营的将士,打开营门,接见杨立。
“杨将军,快快请进,营中一叙!”
“窦将军!弟兄们跑了三天了,没怎么休息,劳烦窦将军,给将士们口水喝!在饮饮马。”
“窦峰,你速去安顿好杨将军部队将士,准备饭菜,供其休息!”窦文韬吩咐一旁副将,自己带着杨立来到了将军帐中!不一会,将军帐中上来了酒菜,窦文韬便请杨立,先吃些饭,在做商议!
“杨将军,军中无细粮,你将就一口!”
“窦将军何出此言,你我都是行伍之人,怎得还对饭菜有奢求,吃饱喝足便是了!”于是杨立便头也不抬的吃了起来!这一路是在是辛苦,赶的太急,以至于连睡觉的时间都少有,可以说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来!一刻钟后,杨立吃饱喝足,便与窦文韬商量起了正事!
“恕杨某冒昧,此次急忙前来,实在是万不得已,如今燕州已经到了迫在眉睫之时,大晋军队已经逼迫到了临渝了,假以时日便要攻破临渝,直逼奉城,所以我才来向窦将军请求出兵相助!”杨立说完便单膝下跪,拱手抱拳,请求窦文韬。
窦文韬急忙将杨立扶起,向杨立问道:“杨将军,是卢丞相派你来的吗?”
“窦将军,此事全凭杨某一念之间,无任何人指使,更何况卢丞相已经答应你,不会让你参与到燕军与晋军的交战之中,但我作为燕军将领,不能看着我们就这么被大晋击垮,不能看着燕州百姓在过上之前二人相食的悲惨生活,燕州义军绝对不能亡!所以我才斗胆向窦将军请求援手。”
窦文韬听闻杨立之言,沉默不语。他也十分难以抉择,究竟要不要出兵助燕军,这出了兵,那便是要昭告天下自己已经反了,不再是大晋的边军将领了!要是不出兵,那岂不是要落得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何况殷台大营一直受燕军资助,一口回绝也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一旁的另一员副将陈琼见窦文韬面露愁容、一筹莫展,便来到其身旁,与他商量。
“将军,陈某知道将军你的难处,所以我有一个建议,可做两全之举!”
“哦?此话怎讲!”
“陈某认为,将军你如今虽是晋将,却被剥夺了晋军俸禄,而是燕军一直在资助我等,如此看来,大晋已经将我等与燕军认作一伙了,所以我等一定要出兵助燕!至于怎么助,才能不被扣上不义之名,那便是用‘借兵’来代替出兵。将军你讲营中将士,拨出一部分换上燕军的铠甲,作为燕兵援军驰援前线,不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吗?谁又知道是你出兵了呢?”
“好!此计甚好!”窦文韬听闻陈琼之言,眉头舒展开来,对着杨立问道:“杨将军准备从我这要多少兵马?”
杨立听闻窦文韬答应出兵援助,心中自然大喜过望,施礼回答道:“一万兵马可否!”
“杨将军啊!我这殷台大营一共才三万边军,给你三成,这恐怕是不行了,不过我可以借给你五千骑兵!咱们提前说好,这五千骑是借的,有三点要害必须提前说好:一、要悉数换成你们燕军的铠甲。二、不可与任何人说是我借的兵。三、借完要换回来啊!杨兄,一个人都不能少,少的就战后从你燕军骑兵凑齐。如此约法三章,杨将军绝对如何啊?”
杨立思索了一番,便立即点头答应:“五千就五千,全依窦将军所言!你我可画押为证!”
“好!杨将军果然为人豪爽、一诺千金!去给我取笔墨来,我要与杨将军立书画押!”窦文韬大手一挥,吩咐说道。
不一会儿,笔墨纸砚便拿了上来,二人各自修书,签上性命,按上铸印,这一份借兵书便修成了。
杨立也不敢耽搁,立马就要求窦文韬为其点兵,准备出发。而窦文韬却说,“杨将军如此奔波,不如还是带着将士在我这大营中休息一日,自出发如何?也好给我整兵时间哈!”
杨立磨不过窦文韬请求,便答应明日一早出发,杨立虽然休息了一夜,但却难以入眠,她更担心的是前线能否守得住,等他带援军赶回去。
第二日清晨,杨立与白马骑、五千边军一其出发,窦文韬还派遣了两名牙门将管理部队,于杨立等人一同前往。最快三日后便可到临渝。
再说这边大晋营中,已经准备好了大举出兵攻营。林牧之与彭关封布置好战术安排,他二人在中军督战,由李贲做前军指挥官,随军先锋三人,两人为林牧之军中,一人为彭关封手下,狄通带来一千骑兵分兵扰敌,冲击敌军方阵,秦辉,带领步兵营;赵映,带领步弓兵营,曹良师守大营以防偷袭,其余将领各司其职,向燕军发起冲锋号角,浩浩荡荡的杀来。黄老将军因为受伤便没有出阵,却也站在中军观望着战局走势。
这边燕军也不含糊,鲁衍与丹阳子反复推敲,在大营前摆了一个三才杀阵!所谓三才杀阵,便是有天、地、人三才融合,相互贯通,首尾相连组成的新型针法,天才由锋失枪骑阵组成,位列排头;地才由鹤翼弓弩手组成,远程压制;人才居中间,由方圆步战队组成,攻守兼备;两侧另有一对骑兵打游击。郭钧、卫展、贯玉、丁尧、李猛、赖大龙、褚喆,纷纷身披铠甲,手持兵刃,策马而出,站在中局督阵的鲁衍、丹阳子身边分别站着受伤的魏峦,与不会骑马的鹿勇严,众人皆面容沉重,眉头紧皱。此战可以说是决定燕军生死的一战,所以众人都打气十分精神,不敢有丝毫大意,战场之上,可谓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稍有闪失便要出人命的,所以古人才说兵者,不祥之器也!
双方已经摆好架势,两阵开始擂起战鼓,为己方将士加油助威!大晋军兵器精良,训练有素,林牧之的部队便以勇猛著称,而彭关封的部队十分有素。李贲挥起战旗,传令官发送信号,只见大晋军队上万人开始发起冲锋,大地被马踢践踏之下,震颤不已,喊起冲锋号的将士们,如饿虎扑食般杀向对面的敌军,背后无数的箭矢也如流星雨一般,射到燕军的上空上。
燕军不敢怠慢,迅速组织盾牌手布阵,抵御第一波箭雨来袭,燕军的弓失数量远远少于晋军,所以要等到敌军主力杀来,在射程内在让弓弩手出击,这样才能让好钢用到刀刃上。燕军这边为守势,里外三层守的死死的,如一块大锅盖一般口在这沙场之上。而晋军则如虎狼一般,封狂撕咬这燕军的防线,战场之上,短兵相接,杀生不断,哀嚎遍野,整个战场犹如炼狱一般,天地都为之动容。燕军这便将领们,直接杀入敌军,身居高头大马之上,奋力的挥舞着手中利器,不是杂碎了敌人的脑袋,便是砍断了士卒的臂膀,其中尤其以李猛最为骇人,手中托天叉不知刺穿了多少敌军的喉咙,就连他披头散发的头发都沾满了鲜血,凶悍的面庞犹如饿鬼在世,杀的血红的双眼,吓得敌军犹如立群的小鸡,落荒而逃。狄通见李猛杀的起行,便来到其身前将其托住,免得让他为非作歹,伤了自家军队士气。
狄通八宝黄龙枪一出,五、六个回合便杀的李猛大败而逃,这狄通不愧是大晋骁将,单凭武力,这燕军也就郭钧、褚喆能与其比试比试,但这毕竟是混战战场,哪里给你机会挑人打,只能是能杀一个就赚一个。半个时辰后,燕军稳固的阵形也开始有地方被撕开,晋军见有成效,便二次擂鼓,激发战士们的斗志,发起第二轮冲锋。此时燕军的弓弩手开始阻击敌军,那天空之上,流失纷飞,无处躲避,不少敌军都被射的人仰马翻,惨烈至极。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两军将士们用自己的肉身之躯,与坚韧的意志,为自己所捍卫的军队抛头颅、洒热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大地,战场上的残肢断臂与累累尸体,无人在乎,双方皆靠着一股狠劲,就这么彼此之间厮杀下去。渐渐的,燕军便落入了下风,这让晋军虎狼之师更为疯狂,猛烈的撕咬着燕军的防线。过了一个时辰,燕军守军已经损失过半,而敌军伤亡不过五千,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装备、与士气的差别。鲁衍听着下方战场的残状,让他不忍直视,但他知道,此战绝不可退兵,能拖一时拖一时,就算耗到只有一兵一卒,也不能丢了马首山大营。
就在此时,远处一只装备精良的骑兵部队,踩着浓烟滚滚向战场之上冲来,如一把利刃一般顷刻之间便讲晋军的战场分割开来,让燕军有了反扑的机会,这只部队正是从殷台赶来的杨立!
杨立高举手中皓月流星镗,脚踹百里烟云驹,一身白袍随风轻起,如天上神将下凡一般,只见其振臂高呼:“悍王白马骑,随我冲杀!”只见身后数千人的骑兵部队,风卷残云一般杀的敌军处处败逃。李贲见事不妙,急忙让附近的将领托住杨立,片刻之后,一员手提大斧的晋军将领赶来阻挡杨立,这让便是晋军的先锋官之一,此人一斧便至,砍向杨立脖子,杨立感觉背后发凉,往下一索,虽然躲开了大斧砍头,却没躲过头发被削,只见杨立一头长发所扎的髻子,被其看断,秀发散落一地。杨立一瞧,瞬时大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这贼人竟将我头发砍去,这与看我头颅何异!受死吧!”杨立怒上心头,流星镗攥紧,便催马杀向持斧将,两人遥相冲锋,互不相让,一个回合,只听一声惨叫,那持斧将便跌落马下,身上被戳出一个大洞来,鲜血如注,散落一地。白马骑们看到杨立斩了敌首,便提振士气,奋力欢呼,向敌军杀去。
还没等杨立高兴太早,就有有两名先锋郎向其杀来,一人持长槊,一人持大刀,二人开始合击杨立,杨立返到轻松招架,这二人武艺也是稀松平常之辈,没走过十个回合,大刀将便被杨立挑死,另一人见情况不妙,急忙逃走,杨立见那人已经跑出十几丈远,便口中吹起哨响,就近的白马骑一听到哨声,便从背后掏出平削弩,熟人连射那持槊将,只见那人顷刻之间别被射成了筛子,一命呜呼了!
李贲见这白马骑如此难对付,为首之将有勇猛异常,便急忙示意林牧之鸣金收兵,林牧之与彭关封商量一番,此战大大的杀了燕军锐气,也不算亏,如果没有这只部队神兵天降,今日便可将马首山攻下,但如今还是要避免损失,先鸣金收兵,来日再战吧!
晋军鸣金后,大股部队往大营撤回,燕军见敌军撤军了,自己方也开始有条不紊的组织抢救伤员,返回大营,杨立也不在追击,带着援军部队返回了营中。至此,此战便算告了一段落,总体算下来,燕军损失有一万三千多人,而大晋军仅仅损失了七千左右,这场战斗以晋军大胜为结局,留在战场之上的,便只有一地的血迹,与久久不散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