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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袍将危难遇恩公 墨衣人执棋观天下

  大雪封山林。只见一银袍俊郎扛着一杆盘龙银枪慢慢行走在雪中,此人正是逃出奉城的易方行!易方行深知在这雪中,靠步行前往下坐城池无异于九死一生。行至黑夜,温度骤降,他会因脱力冻死在荒野,所以他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找到歇脚的地方过夜!

  前方有炊烟!易方行闻见空中弥漫着一股柴火味,他知道前面应该会有村庄或人家,他不禁加快了脚步!温度愈来愈低了,手脚也都冻得发疆,连其英俊的面庞都变得发紫!易方行靠着从小父亲培养的坚韧意志,一点点艰难的踱步前行!

  就在日头彻底落下之时,易方行眼前出现了一座四合庭院,青砖红瓦,甚是气派。门前两座看门石狮是雕的栩栩如生,一个起身张牙舞爪,一个趴着蓄势待发!易方行走到门前以经没了力气,只好靠在门前,用枪不断撞击门环发出声响!

  正巧门内丫鬟端着一盆热水从柴房向主人卧室走去,听到有人敲门,便前往查看。丫鬟开门一瞧,是一俊朗青年无力的靠在门上,看情况很不乐观,于是飞快的跑向主人卧室禀告!

  屋内主人是一名年约三十的锦袍儒生,听了丫鬟的话,便起身披上狐皮大衣去门口查看。而偏房里,一女子听见异动也开门探头查看。来到大门口,儒生便带着两个家丁将少年扛起,抬到书房之内,给他披上狐皮大衣。

  “看样子是肚子里没食,脱力了!去膳房做碗热面、切些牛肉,在把我的酒拿来一壶。另外打扫一间客房,铺上被褥。”

  “好的少爷!”家丁、丫鬟听了吩咐便前去安排。

  而门外偏房的女子也过来查看。刚一进屋,看见易方行那张俊俏的脸,顿时就眼神发直,心中小鹿乱撞,不免暗道:好俊的男子!长到我的心坎里了!

  儒生见女子如此神情,不免有些责怪的说:“小妹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没见过男人吗?”

  女子听闻儒生讽刺,立马回过神来!“大哥未免太过刻薄了吧,我就是看看而已,何苦刁难!”

  “你那是看吗?你很不得立马吞了他!你说你,都二十五岁了,还在挑你的如意驸马,你难道要挑到八十不成?”

  “大哥你还说我,你不也三十郎当岁,还没个媳妇儿,天天就知道看书看书,要不是爹娘过世早,还不得扒了你的皮?”

  “你哪那么多废话,我是男子,你是女子,你必得了吗?”

  “哼!女子怎么了,咱家的家业不还得我来打理吗?要不你能安生读书?”

  “妇人之见,愚不可及!古有苏公悬梁刺股,后配六国相印!我如今只等一个机会,让我于家重回庙堂之上,以不负列祖列宗!”

  正当两人你争我吵,谁也不服谁之际。一旁的易方行缓缓爬起,虽然冻僵的四肢还不能动弹,但脸色好了不少。

  “多谢恩人搭救!”

  眼看易方行就要爬起来,身边的女子却急忙来搀扶。这时丫鬟端着吃食放到易方行面前,身旁儒生说道:“兄弟怕是饿了吧!这里有些粗茶淡饭,还有些自己家酿的酒,饮上一碗暖暖身子吧!”

  “是啊,你先吃点喝点,一会在泡个热澡,休息休息,我大哥都安排好了!”

  “多谢两位恩人,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易方行狼吐虎咽,一口牛肉,一口美酒,三口两口就将吃食消灭干净!身旁女子见其看似俊朗却不输豪爽之气,真是越看越耐看,心里不免愈发燥动不安!

  “在下于峥,这是家妹于恬。”

  “恩公姓于,莫非就是当年攘侯于秧之后人!”

  “正是!这里便是我们于家世代居所!”

  “令尊可是当年的廷尉于坤大人?”

  “兄弟怎知我父之名,我父以过世许久了,估计他在世时你还没出生吧。”

  “不瞒恩公!家父与恩公之父当年是一朝之臣,我父还受过恩公之父帮助,所以莫敢忘却于坤大人。今日我又被于氏后人所救,这叫我们易家如何报答此等恩情啊!”

  “你姓易,原来你就是周文身边的贴身护卫,银枪小霸王易方行!你不在周文身边保护他,怎么一个人跑到城外荒郊野岭之处?莫非奉城出了什么事?”一旁的于恬也是心思活络之人,听易方行三言两语便知晓这奉城一点事出了什么大事!奉城出事会关乎于家在燕州的生意!于氏家族历来为官都是刚正不阿,奉公执法之人。这源于当年攘侯于秧立下的家规、家风。攘侯于秧深知为官者,如无金钱支持,在官场也是多为不便,但又不可贪赃枉法。故攘侯立下规矩,于家每代要有一人从商,经营于氏祖业,为商者当为家主,以保为官后人仕途坦荡,不必受金钱诱惑,行不轨之事。一代儒将攘侯真乃通晓世间万般变化的绝世之才。

  到了这代人,嫡系子弟就剩下于峥、于恬两兄妹,所以这家业也只好两人共同操持了。于恬这女子,大有不同!经商谋略之高,惊世骇俗。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将于氏银行、当铺管理的井井有条,更开先河从事北境皮毛、马匹生意!是当年上任家主二叔钦点的继承人!但在外人眼中,操持家业的只有于峥一人而已。

  “二位有所不知,昨夜奉城内一伙反贼密谋夺取州府,趁乱杀了州牧王峰与刺史周文,我也因不敌受了些轻伤,怕被俘虏关押,只得逃离奉城!”

  “竟敢强抢州府,看来是早已密谋许久了!时至今日,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能发生这种事,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为何来着东北严寒之地,实为蹊跷!“

  “那伙反贼人数不少,皆武功高强之辈,为首一人更是非常了得!莫怪小弟吹嘘!我从习武至此,除我师傅外,未尝败绩!我父在我手中也走不过十余合。但这群反贼之中,竟有三五人能与我斗上百回合,相必他们都是江湖中一顶一的高手!”

  “嗯!我早听说兄弟你武功高强,罕有敌手!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对这些人很感兴趣!我立刻派人去奉城查看情况,你就在此休养一段时间吧!”

  听于峥这么一说,易方行连忙起身道谢!身旁的于恬却和于峥说起悄悄话来!

  原来于恬关心于氏家产在城中是否受牵连,另外最近有一批客商的皮毛还在路上,眼看就要进城了,不可生变故啊!

  于峥和于恬听闻此事,商量了许久。这等变故,非同小可!兄妹二人不可大意!只见这深强大院内,书房里的莹莹烛火彻夜未息!

  话说这距奉城以南五百里外,有个小县城。此县城名为蒲县,是燕州唯一一处靠海口岸,周边有几个小渔村环绕。来的人不多,多是为了蒲县百姓打的鱼和晒的盐而来!但是这蒲县虽小,却有一家学社,遁世于此。学社之内每年可招一人求学,如果没人来,那就不招。这条奇怪的规矩是当年隐世大儒子乾立下的。子乾自晋太公创立大晋之初就被尊为太子太傅,一生教授后世三代君王,直到晚年弥留之际,便会到家乡收了一名弟子,创立这家学社。子乾过世后,弟子称为这家学社的老师,每年教一位天资卓越,秉性纯良的孩子。虽然世人并不知道者遥远渔村中有如此玄妙之所,但大晋八百年朝堂之上,出自者家学社的名臣,可不在少数。

  现如今,学社以三年没有新学生来此求学了,想必是这世道,连士子们都不愿再为昏庸的大晋施展所学之才了!小小学社也就三间瓦房,一座庭院。但在这覆满白雪的庭院之中,石台之上,两边各座一人。进处一看,原来在下棋!执白子者为一灰袍老者,老者两鬓斑白却神采奕奕;身着粗布麻衣,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双眼微闭的端坐于蒲团之上。执黑子者,一墨袍男子,身强体壮,大手大脚,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炯炯有神,死死的盯在棋盘上。

  “老师!我输了!”男子放下手中棋子,向老者做了个揖。

  “你可知这棋盘为何只有黑白两子?”老者眼皮微睁,颇有深意的问道。

  “棋局如天下般变化莫测,世间万事万物皆分黑白!”

  “不错,那我等所学又是为何?”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好!近几日会有人来造访!趁此机会你可离开学社,施展毕生所学!”

  “老师!大晋朝以昏庸透骨,在厉害的人也无力回天!我不想成为亡国之奴!”

  “卢匡啊卢匡!我和曾说过让你做大晋的官!如今天下已到翻天覆地之时,世间群雄并起,此时还躲在这茅屋之内,岂不是枉费你一生所学?”

  “弟子明白了,怪不得我观星测算,皆混混沌沌,看不起个数,原来如此!”

  “卢匡你生性秉直不阿,性格刚烈。但你要知道,阴阳之间,刚柔并济,方可在待人待事,游刃有余!宝剑过刚易折,麻绳柔软坚韧。你若听我一言,便可明哲保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老师之言,卢匡铭记于心,不敢忘却。”

  “罢了!罢了!生火做饭,去叫你师弟!”

  原来这学社之内,还有一人!此人年方十六七,还是个未经尘世的孩子!但这孩子却不一般!次子身长八尺,双手过膝,柳眉细面,身材消瘦,远看如一竹竿一般!此时他手持书卷,在房中来回踱步,摇头晃脑,好似一位老先生!此子名为鲁衍!是鲁地氏族之人,却不知其家在何处,因其还在襁褓之时就被遗弃在学院门口,老师见其怀中抱着一块符牌,上面刻着一个鲁字,便知他是鲁地之人。老师将其好心收养,并传授所学,时至今日,鲁衍已在学社待了十六个春秋。

  师徒三人端坐于桌前,桌子上摆了一条鱼,一盘青菜,一盆汤,和一锅饭!三人吃饭全然没有文人风范,风卷残云间,这些吃食,丁点没剩!吃饱喝足,三人开始闲聊!

  “师兄,治理一村之民当如何?”鲁衍率先发问。

  “一村之民,应无为而治也!村民向来尊年长者,以历代人之经验习俗便可安然度日。国无事端,则百姓无事端!”

  “那一州之民当如何?”

  “州之大,农商兵匠、三教九流皆汇于此,当兴盛才可富足!然人多则乱,流言蜚语,大事小情当有礼之教诲,人有礼便和!官府可兴办学堂,重用百工,儒墨之道当可治之!”

  “一国之民,数以万万计,该当如何?”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法度是治理一国臣民最佳之策!法不容情,法有公理!无法,则官败民哀,乱象横生!法不在严,在立信!故治理一国,以法为骨,兼用百家之术为皮毛,可是国家稳定,百姓安宁!”

  这一问一答之间,身旁的老师闭目倾听,嘴角含笑。这卢匡不愧为大才,身在茅庐却心存天下,十年苦读演习百家之术,竟自有治国之法,不论成功与否,皆可流传下去,为后人学习!

  “师兄所言极是,小弟受教!小弟还有一问!天下英雄多如牛毛,称霸者将如何夺取天下?”

  “师弟此言差矣!霸者之为霸,止步于此!夺天下者,当以百姓为根本,得民心者得天下!霸者多为蛮横骄傲之徒,天公定不会让其管理万民!吾之所学,皆为造福百姓,成王败寇之道,小人之为也!”

  听到这里,老师却摇了摇头,深感叹息!老师深知卢匡心气甚高,看来他还没有明白,这个天下无论如何还是少数人天下,如遇明君尚可,遇昏君恐怕连命都可丢了!

  “师兄!小弟认为,辅佐明君夺天下。天文地理、兵法诡道、御人之法、军政农垦、间谍谋划,皆要处处精明,与人谋划,使其无往不胜,斗法各路豪杰,夺取天下,不失为玩弄天下与股掌之中!其乐无穷啊!哈哈哈!”

  “师弟切不可玩心过重,荒废了学业!”

  “放心吧!师兄!愿日后我等同为一朝之臣,为万世开太平!”

  “好了,早点休息吧,好些温习功课,宾客将至,莫要丢了我的老脸!”

  老师这时起身走向卧房,身后二人同声应道:谨遵师命!

  州府内,大殿中!郭钧与端木雄坐在左侧,以宾客之道以茶代酒,敬端坐右侧道段闻空。段闻空此时以换上干净衣服,英姿飒爽的与二人谈笑风声!

  “早知二位打算,我等何必大动干戈!我段闻空又不是不讲事理之人,王峰我也是无奈投靠,不得不寄人篱下,为其卖命!但我从未帮他欺压百姓,我也看不惯这狗官!奈何当年救命之恩,不得不报啊!”

  “段兄莫言过去事!我等兄弟谋划此时已有数年,不容有失!所以那时不得以,只好得罪了!我等也深知段兄为人,所以今日我等邀请段兄加入我们共举反晋大事!段兄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段闻空这个人,狡猾的很!就算他明知反朝廷是死罪,奈何现在寄人篱下,也不得不答应!况且这些人如此大动干戈,想必不会做无把握之事!先允了他们,看下一步如何走,日后有什么危险逃走即可!

  端木雄看得出段闻空的心思,心中莫笑不语!随即发问:“段兄风雅之士,可知这燕州境内,有无能臣武将,这诺大的燕州,仅凭我们这些人是治理不好的!段兄可否推荐一二?”

  “端木兄过奖!要说这普通士子,想必二位也看不上眼!我到知道一地,有高人隐于乱世,此人大才,足以媲美古之圣人!”

  “哦?段兄定要告知我等其在何方,我等速去请教!”

  “在这燕州以南五百里,有一县城,名为蒲县。里面有一学社,虽无名号,但却是大儒子乾所立!如今有一人在内授学,便是当年的尚书令文大人!当年其为学社弟子,官至尚书令,后因不满朝廷,辞官归隐,在这蒲县教书育人!”

  “段兄高见!我明日亲自动身前往,段兄如无琐事,一并前往如何?”

  “去是没问题,只是我也未曾谋面这位文大人。”

  “无妨!无妨!去了再说!去了再说!”

  “好好好!另外二位若想求贤,可效仿古人,先从燕州始,颁布求贤令。现如今有能之人皆无处施展抱负,此令一出,人才济济啊!”

  “此事我也考虑过。但现在朝廷那边还没有动作,不知知不知晓我等举义之事,如若颁布求贤令,恐怕会招致官兵前来镇压。我等还是等燕州稳定后,在行考虑求贤令之法!”

  三人就此事聊了片刻,便回府休息,准备明日前往蒲县,寻高人指点!

  坐落在洛阳的大晋国都之中,百官们神色紧张,脚步匆匆的前往议事大殿。晋僖宗姜后乙正在高台之上来回踱步。百官之中,无人敢开口,皆低头不语。

  片刻之后,僖宗开口说道:“诸位大晋肱骨之臣,可听闻燕州之事?”

  如今的百官,消息竟没有皇帝灵通,燕州州府被夺,群臣还不知道!可见这朝堂之上尽是些酒囊饭袋!

  “一群蠢货!燕州府被反贼占领,州牧刺史都被斩头挂到城墙上,这等忤逆之事,你们这些大人竟一个也不知道?”

  听闻僖宗所言,御史大夫周全两眼一黑,竟直直晕了过去!僖宗见状,速叫御医带其去了御医房。

  丞相李卯率先发言:“我主莫惊,燕州府极寒之地,人烟稀少。抢夺此处的反贼也大概是些本地武夫响马之流,不如让边军前去镇压,速战速决!”

  此时太尉彭章出言反驳道:“目前鲜卑人屡屡侵犯我大晋边境,皇上尚未与完颜宏烈和解,切不可动用边军!鲜卑人狼子野心,如若让其进入腹地,后果不堪设想!何况北方匈奴,西边羌人皆虎视眈眈,万请皇上三思啊!”

  “恩!彭章所言不错,边军切不可动!那该如何处置这些逆贼啊?不能放任其不管吧!”

  臣有一计!百官之中一人大声吆喝!众人定睛一瞧,原来是太仆韩咎。

  “爱卿直言!”僖宗大手一挥,脸上终于漏出了些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