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好些天前,尹仲景便常早出晚归,神色不太对劲。
当时正值尹家被社会舆论打压得最为厉害,周珂对此事怨气颇重。
尹仲景为了寻一时的耳根子情景,便去学校宿舍暂住,而弗陵当时则是被周珂以委以重任,隔三差五便得带上吃的东西去看看他宿舍内有没有金屋藏娇。
那阵子弗陵就有预感,就朱家人在外肆意败坏他的名声已经到了不可逆装的地步,尹仲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轻饶了朱家一行?
抓到对方的把柄,扭转格局这种法子也在弗陵的预料之中。
只不过这回尹仲景却是轻易地便和解了。
在朱家人的谎络上第一时间便传出了当时朱宝麟父亲拿捏威胁尹仲景的一段视音频。
视频一出后,网民宣称受骗,被消费了爱心,朱家人在网上的善款募捐也被迫中断。
现下是多数网友联名,要求将当时捐善款归还给捐款人,声势浩大,而朱家人却没一个敢站出来做一下解释。
不出来解释也情有可原,毕竟吃进去肚子里的钱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吐出来?
连筹款平台方没有严格审查受资助人的情况,也被官方点名批评。
想想尹仲景不过是略施小计,所谓的网民爆料,所谓的网友联名抗议受骗,实则背后都是有尹仲景的利益网牵就。
一步一步,织就整张网,巧妙地抓住对方的破绽百出的命门便轻而易举扭转了当初被骂成狗的局面。
要说聪明那就太夸大其词,只能说朱家人到底是斗不过老谋深算的文化人。
是以,当尹仲景提出要名誉赔偿的时候,朱家人便迫不及待要来和解了。
弗陵就喜欢这种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局面。
“分明是我的功劳,凭什么都归功到你爸头上。”
身侧的家伙怨气忽地莫名其妙地蔓延了起来。
弗陵挑了下眉:“关你屁事?”
“分明我也有做出贡献,要不然你以为朱家人会那么容易就妥协?”
“你又做了什么了?”弗陵不太信他,自顾自地整理起这段时间荒废的学业。
“没什么事就不要来烦我,自己找点有趣的东西自己玩去,我还要准备期末考试呢!”
他冷声:“我给朱宝麟托梦了。”
“哦?”弗陵语气微挑,余音故意绕了绕,“然后呢?”
他说:“我在梦里吓他。”
弗陵点点头:“确实像你作风。”
欺负欺负没有什么用处的人,幼稚且可笑。
不过像他这么一个鬼魂之躯,估计也就这点作用了。
“想知道我吓唬他什么吗?”
弗陵手里还在翻阅笔记和文件,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想知道啊!”
她何止是想知道他是谁呢,更想知道他们仨究竟有什么矛盾以至于要闹到一个人死,一个人疯,一个人烧炭自杀,一群人闹着失忆。
但如今的朱宝麟还能有什么价值?
已经疯了的人胡言乱语怎还能信?
“不然你也睡一觉,我也给你托个梦。”
他微微眯着狭长的眸,凑到弗陵耳畔边,轻轻地压着声音,声线喑哑低沉。
这阵子已经在习惯这冷峭的存在,但还是被冻得一个激灵,手脚发抖,牙根打战。
手上的笔记要拿不稳掉落在地。
“说话就不能好好说吗?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样,这个月我要是再感冒下去,高二就得重修!”
自从被这奇怪的家伙粘上身来后,自己现在的身体可是深受感冒病毒的恩宠,隔三差五地便复发一回,烦得人要死。
他看了下她,剑眉微微一拧,抬手在空中一划过,蓝光微泛,如萤火虫的光斑,萦绕于眼前许久许久。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是谁?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谁。”
弗陵猛地摇头拒绝,不时地摆着手。
“不不不,我一点都没有这样想。”
但此时在否认这些也已经太迟了些。
······
或许总有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存在,在每个班级的某个角落。
阳光洒不到的地方,微风也顾及不到那一处,细雨绵绵,却从未在那处落脚。
总有一颗种子在那个暗处悄然而生。
只是这颗种子有些不同寻常。
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凡可以不用说话就绝不张口。
平时不怎么会同人相处,向来只钟爱于独来独往,即便从眼跟前走过也只是低着头缩着墙角躲着旁人。
朱然便是这样一个存在。
住在教室的边边角角,成绩并不突出,样貌也没有任何嫩让人记得住的特点。
或许比起这个名字,更容易让人记住的是他的别名。
小结巴。
高一下学期,班级里忽然间多出这么一个存在。
按说过去班主任老师总会让学生上台自我介绍,唯独他的到来,这道程序便给免除了。
原因好像是因为这个从外省来的转学生还听不懂普通话。
“他不是不会说话。”
“那他怎么......”
每当这时朱宝麟总会笑着同同学们解释:“他结巴。”
尹继善:“你跟他很熟?”
“我表弟。”朱宝麟说:“他从小就是结巴,但不是不会说话,广州来的,普通话不好,只会说粤语。”
“那怎么在这个时候忽然转校到我们这来了?”
“他父母离异,爸妈都不愿带上这个拖油瓶,还是我爷爷放心不下,非纠着我爸给把这包袱给背上的。”
“倒挺可怜。”
“是可怜可悲……不过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就随便问问。”尹继善耸了耸肩,旁若无事地转过身去。
从那天起尹继善就关注起了这一个转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对粤语这门语言的好奇激起了她对男生的兴趣。
可朱然太闷了。
他不爱说话,不管旁人主动跟他攀谈交流,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而他呢,低头看书,埋头写作业,好像天生就是那种安安静静的男生,不喜欢结党营私。
可他成绩也不见得很好,若不然这般乖巧的性子也不会这般不受老师重视。
即便是跟人说上几句,到头来也只是换得他的点头,摇头,低头,埋头。
渐渐地便连朱宝麟都不见得能说上几句话。
可朱宝麟是个话痨鬼,一天不说话好像骨子里痒痒,又或者会得病。
即便在这样话痨的人影响下,朱然依旧不见有任何行为上的改变。
相反的是这样他依旧独来独往,独善其身。
偏偏就这样无趣的人,尹继善不知何时却已经将其给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