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苦笑:“那我能怎么办?”
她抬手拭泪,形容哀凄。
“陛下之前从未见过我,只凭我一副画像,便从那么多个世家贵女中独独选中了我,陛下让我来做他的中宫之主,这已经是对我莫大的恩待。我能做的只是让陛下今天比昨天更喜欢我一点点,这样每一天都多一点点便好。”
徐三道:“我不是来听你说怎么办的,出了事了从来不想着如何解决,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到娘家人。”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以后不要再遇着点什么事就让我进宫,那些个言官谏臣,唾沫子都快喷到我眼皮子底下了。”
皇后噤声。
······
寿康宫外,内侍宫女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将自己的口封住,将自己的嘴闭住,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引来无妄之灾。
左秉臣耳提面命地警告了他们一句后,又拢着衣袖,眉心深深拧起,寻思着不知是否该灭口才能保得住今日这些流言蜚语不会流传到宫外去。
不知站在寿康宫门口到底过了多久,才总算等到李璮从里头出来,耷拉着一张不怎么好看的,显然是被教训过的臭脸。
“也不知道是那个多嘴多舌的在母后面前说漏了嘴,才知道大哥迄今为止都没与那个女人圆房,先生,你去查查,把那个人的舌头给我割下来,看到底是谁敢到处乱嚼皇室的舌根。”
左秉臣迟疑地皱了下眉头:“我一直以为你还小,怎么如今连圆房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李璮挑眉,不屑似的神情扯了扯嘴角:“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你们一直以为我小,不懂事,可我知道的其实一点都不必你们的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臣愚昧了。”
“别跟我这里端这些,我不待见。”
李璮白了摆了摆手,心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拉过对方的手压低了声音问:“我就想问先生一句,先生也是看着我大哥长大的,难不成他真的不喜欢女人?”
左秉臣当即道:“胡说八道。”
李璮急忙道:“我母后,她刚才哭着跟我大哥说,我才知道我小侄子没着落了。”
虽然他自己也没想过要从那个徐长音肚子里盼来自己的小侄子,但现在最大的隐患是,若大哥有那样的隐疾的话,那自己原先的期待不就落空了不成?
李璮目光露着几分恳切几分请求。
“先生,你就跟我说句实话?”
左秉臣迟疑许久,终究是开了口:“我也不确定。”
按理说,陛下先前在北地并未有任何征兆,怎地如今却出现这么一个苗头,若说是假,他自己缘何都不否认一句。
·····
“母后本来就没对我报多大希望,我只要不长成一个败家子她便已经很满足了,她将所有的期待都寄在大哥身上,如今大哥什么都好,唯独的缺憾就是不可能给他生孙子,那将来定然是要我给生一个给过继给大哥的。”
年纪不大,想的却是不少。
皇帝扯了扯嘴,已经懒得再跟任何人解释,索性将错就错。
毕竟真正解释起来,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谢谢你啊。”
李璮心底一口那老血上不去也下不来,原本还以为能够从大哥这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但事情却好像不会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认命,毕竟这些年自己仗着大哥也狐假虎威,享受着他的庇佑胡作非为了许多。
“那倒也不用说谢.......”毕竟兄弟两个,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无非显得生分许多,李璮道:“只是,我将来成亲,定然是会找我喜欢的姑娘,不准你们随便插手,要不然,孩子你们自己去外头随便捡一个回来。”
李璮一本正经地说着:“毕竟母后也是强塞了一个人在你身边,我到底也是怕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在我们这个位置,想要什么东西已经不敢说出口......”
皇帝正襟危坐,一手翻开劄子,一副要处理公事的模样,对于自己这个麻烦的弟弟,更是懒得搭理对方分毫。
年纪分明不大,但这胡思乱想的苗头却已经这般深了,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最近给他布置的课业太少的缘故。
“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你说。”
李璮凑了过来,半俯下身,手肘压在他桌案案头。
“哥,这里就我们兄弟俩个,我问你一句话,希望你也能实话实话?”
“嗯。”
态度有些敷衍,但李璮此刻也管不着那么多。
“你不喜欢你现在这个皇后,那你觉得,跟之前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趁你还病着,跟你和离的那个女人怎么样?”
皇帝说“你若是想提前继承皇位,就只管继续说,将我气死,你就可以离你梦寐以求的逍遥自在的生活更远一步。”
······
左秉臣双手拢于袖中,垂着身体站在一旁,久未挪动过半步,脑海中尽数是那一个游移未去的问题。
“其实不止复之好奇,我也好奇。”
还未问出口,对方便启唇问:“先生也想借机嘲笑我?”
左秉臣又哪里敢,不外是因为心底始终深藏着那股疑问,让人心底颇为顾虑罢了。
“若是问了,陛下不会治我的罪吧?大家都说陛下是我一手带大的,陛下仁厚,长情,对身边的人向来都有始有终,所以,臣便冒一次险,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询问陛下一身,陛下不会真的是......”
话音未落便很快滴被人给打断。
皇帝一起夹带着几分怒气,斩钉截铁地否认了。
“不是。”
“母亲误会我也就算了,先生......”
左秉臣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我一直心有余悸,担心陛下会这样是因为小时候我和王爷没有及时引导的原因。”
话音落下,便连忙以臣子的身份请罪。
“只是,既然不是太后所担心的那个原因,那为什么?”
“不喜欢而已。”
······
圆盘似的月升上高空,疏朗的月色从屋檐下被劈落开来,淌在地上,水榭上,莹莹生辉。
侍女看她已经呆呆地坐在檀木交背椅上好长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天色也不早,自然不敢让她再继续呆坐下去。
“小姐,你已经坐在这里好久了,天色已经很晚了,若不然,奴婢服侍您入睡吧?”
“滚出去。”
侍女面色微怔,猝然间伏地而跪。
“小姐.......”
那侍女道:“奴婢是哪里做错了吗?为何惹得您这般生气?”
皇后凉唇轻掀:“本宫现在还是未出阁的少女吗?”
侍女忙摇头,心急道:“不是,小姐已经嫁人,嫁给了当今天子。”
皇后:“那知道日后该怎么称呼本宫?”
“知道。”
侍女道:“娘娘。”
“去领二十庭杖。”
皇后看了地上那脸色煞白的侍女,目光淡漠无痕:“记住,再有下一次,本宫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绕了你。”
侍女被人架着下去的时候,神色仓皇,声音都哭哑了。
然庭院中还是传来压抑,难听的,刺耳的哭腔,激得皇后不得不抬手捂着耳朵,才让自己稍稍好受一些。
“不喜欢而已。”
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炸开,翻来覆去都难逃那几个字的折磨。
她低低地嗤笑着,眼神黯然无光。
“这么久了,还是不喜欢,到底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