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后事,安排得不是很好。
毕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要是放在过去,身边还有郭善嫦隔三差五来指点一下,她也不会做得如今这般糟糕。
每天都得应付各种各样来吊唁的访客,又得将自己的后事安排好,不想出任何差错被人抓住了把柄。
可还是这样小心翼翼,还是被左秉臣给看出了端倪。
她不过是趁着哭灵的间隙吃个馒头填报肚子就被抓了。
本来还以为能仗着脸上的易容多撑一会的,不过最后却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左秉臣一旦认定的事情,不管你如何辩解,在他这里都是行不通的事。
已经到了这一副田地,弗陵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确实,自己的确是假死,演了一出戏。
那天晚上将徐三灌醉其实也是意有所指。
当时那人喝得烂醉如泥,现在的确还真以为是自己喝多了酒,才错手杀死了自己。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
如今躺在灵柩内的人不过是自己在江湖中遇到的一个能人异士。
易容术极佳,她将弗陵易容成侍女的模样,又给她自己吃下七息丸,这七天时间内伪装成自己保持假死状态躺在棺椁之中,以配合她演这一出戏。
哪知道,还是难逃左秉臣的火眼金睛。
“你看你做出的好事。”
左秉臣还是忍不住将怨气撒在她身上,指着那面容毫不起眼,哭得眼眶发红的人看去。
“要是再跟我商量一下,我也能给你出出主意,现在也不会让复之和陛下闹嫌隙,我也不会和你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
合着这是不打算揭发自己了?
弗陵抬手擦了擦压根已经挤不出来半点泪的眼角,忍不住挽了下唇角。
听他还要再次唠叨,心说,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喜欢唠叨,全然没有当年云淡风轻的感觉,弗陵摆摆手。
“先生就别再说我了,我哪里知道李璮这么小孩子脾气,可我也无法预测得到他还能为了我跟他吵架。”
“还是小孩子好啊,不会计较那么多平衡得失,对他好的人,他就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大人就不一样了,这也要,那也要,最后反倒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左秉臣斜睨了一眼过来。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内涵谁?”
弗陵摇摇头,就差把“明目张胆”四字给标脑门上了。
左秉臣无奈地摇摇头,话都说了,难道还能让她收回去不成?
就她现在这个样子,就该让陛下狠狠地处罚她出言不逊一回,看下次她还敢不敢这样猖狂。
然而,陛下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却也成为她继续明目张胆的资本。
“如今外人都当你是死,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看皇帝怎么做。”
左秉臣一时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不是都已经决定好了自给自足,自力更生,甚至将可以帮到她的人一步一步地推远,如今还问起陛下会如何做。
“李璮都不相信,我也不确定帝后能否已经认定我死在了徐三手里。”
弗陵抿了下唇角,眉心微皱。
“像李璮那个小孩子都看出来诡异,你觉得他们能信?先生最开始不是也不相信,一直紧步不离低揪着我不放才抓到我的把柄的。”
左秉臣说:“陛下,暂时是信的。”
弗陵一时语顿:“那也太让人伤心了。”
暂时地,信了一席。
她都死得这般凄惨可怜皇帝竟然都不来给她吊唁一下。
好歹他们也算是认识,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朋友。
“伤心什么?”
左秉臣见她竟是一脸失落的样子,忍不住蹙了下眉头。
“他就这样暂时地信了一下?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表示?”
“我只知道陛下有一丝丝的震惊。”
“震惊?”
一丝丝?
合着她的死就换来皇帝的震惊,那未免也太让人愤愤不平了吧。
好歹自己可是与他有过多次的救命之恩,他就这样回报的自己?
“你确定?”
左秉臣觑了她一眼,分明能看到压抑的怒火。
“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这要还说不在意谁信?”
弗陵冷笑:“我信,我自己的心我最清楚,我只是气不顺,我都死得这般惨了,他就只是派您来查案,连给我吊唁都不来。”
左秉臣:“......”
隔了一会她又气急败坏地说。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每天从早到晚,来给我吊唁的人,数之不尽,我难道还缺他一份纸礼钱?”
气死了,气死了。
竟然只是一丝丝的震惊?
难道说那天晚上不欢而散,就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嘴上说着如何如何,可背地里不过是将她当成羊毛薅了。
男人果然都是这幅德行。
你要不走在他前面,都很难看得出来他的本性。
弗陵咬了下牙关,说:“如今我就只能等皇后自己狗急跳墙了。”
左秉臣眉心微拧,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到底你是怎么准备的?现在还不能告诉我?”
“不行。”
弗陵怕他生气,紧赶慢赶还解释了一句。
“先生,不是我不愿意信你,我只是不相信皇帝的为人,他要是对你严刑逼供,你不说也不是,说也不是,干脆我就先不害你了,这样皇帝就算抓了您去问,不会揪着你不放了。”
左秉臣:“......”
合着到这时候还防备着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弗陵看他眼色已经有几分生气了,忙说:“先生,我还要继续去哭灵,还要见好多来吊唁的人,就不在这里跟你聊天了。”
话音一落,转身疾走,却不忘记叮嘱。
“对了,先生记得给我保密。”
左秉臣心底哂笑道:“那陛下呢?陛下知道你的死讯后,究竟是如何的你也不在意了?”
弗陵反问:“不是震惊吗?”
“那是一开始。”左秉臣道:“陛下这些天又头疼了。”
又头疼?
自己不是都已经将药给他留着了吗?
这要是还不懂得吃,不过是不想跟自己再沾染一丝半豪的关系。
弗陵:“若有国丧,天下皆知。”
左秉臣看着她背影,无语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只长了个嘴。”
······
夜里,不知道又迎走了多少波吊唁的宾客。
说起来也的确挺好笑的,她没什么亲人,一死了,反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冒出来。
幸好没冒出一两个私生子女出来,若不然自己将来都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的平白名声平反。
可为什么,连他也来了?
先生不是说过只有一丝丝震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