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人一旦倒霉了,各种连锁反应都会接踵而至。
已经干旱了四个月的城市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弗陵躲避在一家蛋糕点门前的屋檐下,避雨。
心底止不住地叹息又侥幸,幸好是没有在那高压电线下待太久,要不然现在怕是得历劫。
喵呜声传开,弗陵忽听那身后玻璃门传出来一阵扒拉玻璃的声音。
弗陵扭过头去看。
猫妖爪子搭在玻璃上,整个脸都贴往玻璃上,睁大了眼睛看她。
“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猫了。”
“怎么?你又无家可归了?”
“这已经是第几回了,别那么挑剔好吗?就你那个性子能找得到愿意伺候的铲屎官已经不错了,再在外头流浪,等哪天被抓走就有你哭的时候。”
弗陵懒得理会对方。
流落街头被猫霸凌也好,被路上被抓去猫肉馆炖成补汤也罢,如果那就是自己的命运......
呸!
什么狗屁命运说?就不信一个人类还能被一场雨给打倒。
弗陵傲娇地扭头回去,半点目光都不像施舍给它。
狂风骤至,将树木吹着左右摇晃。
路上行人稀疏,或躲避这突入其来的暴风雨,或行走匆匆,即便是关注到了路旁蹲坐着的小家伙也。
满地的残枝败叶,铺垫成一片颜色杂烩的自然地毯。
弗陵没心思欣赏这种东西,身体被吹得往侧一倒,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淋湿,冷得止不住发颤。
猫妖从门上僻开的小窗探出半个脑袋,对弗陵说:“外头这雨下得,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了,你要不,随我进去里面躲会。”
弗陵蜷着脖子,硬气地婉拒了。
猫妖忍不住皱了喜爱眉,指了指屋内:“别介啊,这里是我新家,这个铲屎官是个西点蛋糕师,你要是担心我做点什么伤害到你,这家里的铲屎官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弗陵微微笑着拒绝了:“您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至于其他,就不劳您费心。”
猫妖说:“你也别跟我太生疏了,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进来取取暖也好,我保证,你担心的全部都不会发生。”
弗陵顿了一瞬,心底将欲卸下防备,又想起上回它也是这样卖力讨好,最后不过也是挂羊头卖狗肉,最终目的不也还是找个发泄的。
老话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况且又听它说:“何况你变成猫也有一段时间了,总有一天会遇到发情期,等到那一天你就会知道,有些事压根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一想及此,弗陵果断地婉拒了它所有的好意,随后冒着雨跑开。
沿途被雨水打湿毛发,脏污的黑渍爬上脚后跟。
弗陵整个人都觉得身心俱疲。
躲在一条巷尾处避雨,身边仅用淋湿发霉的纸板遮风。
今早一整天都故意为了跟秦缙庭置气,什么东西都没吃过,现在肚子里饥肠辘辘得厉害,便连舔舔雨水都觉出奶香味。
弗陵看着那一群在垃圾桶附近翻找酒店服务生扔弃的食物残渣的小猫,想怨天尤人,又得怪自己的任性。
若是一开始就乖乖随秦缙庭往养老院去不就不会发生像现在的这些事。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她还以为是天上在响雷。
弗陵盯着那处垃圾桶看了眼后,“好像还挺好吃的。”
想到自己在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匆忙摇了摇头,咽了一口口水,眼神无比毅然决然地看着那处:“没事,没事,就这一次,只这一次。”
她走上前去,试图和那一群猫打好交道,这样也能分她一些吃的。
可刚刚要扬起一个恰如其分的笑,脑袋忽然就被挠了一爪。
不由分说。
猫群们眼神发着绿光,警惕十足地盯着她,似是在防备自己这个外来入侵者分掉它们所剩无几的口粮。
“我不就是用口吃的,至于吗?”
猫也有成群结伴,结党营私一说。
然而这群猫并没有因为她这一个手无寸铁的异性多一分同情,该驱赶的还是得驱赶。
弗陵及时跑开了,毕竟猫多势众,打不过人家自然得认清局势,该跑的时候绝不马虎。
只是一路上冲出马路边,跌跌撞撞,被远光灯照着眼,看不清楚方向到处乱打撞。
惊慌失措地避让着冲过眼前的小轿车,站在十字路口的对角线上,整个人又冷又饿,饥肠辘辘,奄奄一息最后还被驾驶到眼前的面包车掳走。
直到被装在肮脏又拥挤不堪的笼子里时,弗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是被掳到猫肉馆来了。
而这猫肉馆的主人竟然还就是昔日的那位高中同学。
之前在同学聚会上见过,他还为了争夺自己和秦缙庭争锋相对。
可现在兜兜转转,自己又回到他砧板上。
剁肉的声音不断传开来,每剁一下弗陵便打一次冷颤。
男人正在给一只大黄狗开膛剖肚,将一根长竹竿从头至尾贯穿了整个身体。
血腥味扑鼻,更是难闻得厉害。
弗陵见不得杀狗的那一幕,背过身去,蜷着身子忍不住颤抖。
可在这周围都沉浸着一种腐肉的臭味,一些病死的没有来得及解剖的猫狗。
老鼠便顺着墙角边沿将那掉在地上的腐肉拖走。
弗陵缩得更厉害了。
“新来的,你别哭,吵得猫都睡不着觉。”
弗陵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红地对那只刚刚睡醒的猫道:“你们都无所谓的吗?要被杀了。”
“新来的就是这样一惊一乍,怕什么,不就是开膛破肚吗?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那只老猫话音一落又阖眼睡了过去。
可真是云淡风轻不以为然,弗陵还以为它这是被关久了,习惯了眼下所发生的一切。
哪知道在那男人转头往她所在的这个猫笼看过来时,目光便是看向弗陵的方向。
弗陵往后紧紧地缩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掩盖自己的身形,可还是被那男人给抓了过去。
放在电子秤上称了下重量,男人撇着嘴嫌弃地说:“太轻。”
弗陵劫后余生。
男人转头又从笼子里抓出刚才那只和弗陵说完话又睡觉的老猫,放在计重器上称重。
老猫后知后觉地挣扎着:“不行不行,我太老了,肉柴,不好吃,还是那种嫩生生的比较好。”
弗陵微微一笑,没敢在此多呆,自己猫着身子便欲要走。
却听笼子里的猫在叫唤,无不是让她也带着它们一块走。
弗陵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眼下这种情况她要是管了这桩闲事,怕是没先将这群猫给放走,被男人抓住的概率会更大。
可做了猫之后也更能同这群家伙们感同身受,何况听着嗷嗷叫的声音,心底也软了下来。
老猫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她,眼见着那男人已经将开水烧滚了,准备将猫烫死再拔毛,眼角落下绝望的泪水。
弗陵盯着那男人的背影,眼神阴戾,蹬着腿爬到笼子上,用嘴咬开锁。
猫瞬间从笼子内冲了出来,四处乱窜。
男人发现身后的乱象,急得焦头烂额,忙不迭将大门给关住,对于那只准备下锅的老猫也停下了处置。
弗陵见机又去将那狗笼子给打开,这下子对他而言更是雪山加霜。
密闭的仓库里,猫猫狗狗齐聚一堂,一时间也慌无择路。
弗陵几下一跃便跳上灶台,将绑定在老猫身上的绳索咬开。
翻滚的热水就在边上,差一步就得砸里面死无葬身之地。老猫喘着粗气,感激地看向弗陵道:“我知道有个洞可以跑。”
“那还坐着干什么?”弗陵跌坐在灶台边,累得不愿在动一动手脚,“现在一整屋子的猫,就算跑也不能全部跑得掉。”
“为什么?”
“他又不是傻子,难道不会堵门?”
弗陵被它给气得头疼。
老猫被她骂得怔怔然,但是见着那人追着满屋子的猫跑,忙说:“我先带一部分猫出去。”
弗陵嗯了一声。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多保住一个是一个。
老猫领着一群慌无择路的猫往那个狗洞钻了出去,回过头却见弗陵压根没跟上:“那你怎么办?”
弗陵抿了抿唇,爪子搔了搔头:“因为刚刚想起来,他家外头还有一圈三米高的铁栅栏,最上面还有层倒刺。”
老猫扑地一声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蹬着腿。
“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这不是自己才刚刚想起来,被绑架的时候从面包车的车窗外探见的一幕。
忙活了将近五六个小时,天都破晓,男人这才将屋子里的全部猫狗抓回各自的笼内。
弗陵和老猫除外。
他俩早早寻了个隐蔽的角落暂时躲了起来。
弗陵嘴里还咬着一部手机。
老猫不知道她这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皱眉道:“都一路了,你怎么还咬着不放?”
弗陵松开手机后,舌尖止不住掸了掸后槽牙。
“嘴都酸了。”
老猫疑惑道:“你这拿的都是些什么啊?”
弗陵骄傲地说:“这叫手机。”
老猫:“?”
弗陵笑盈盈一扬唇:“我知道动物保护组织的电话,我可以发短信找人来救我们。”
老猫在被抓起来前一直都在外流浪,根本不曾有机会关注过这些个东西。
顿时间脸上就是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这能有用吗?”
弗陵抿了下唇,当即给它演示了一遍如何发短信。
将猫肉馆地址发了过去,并附带上以人类口吻求助的短信。
一分钟后对方打电话过来。
弗陵喜出望外,按下接听键,喵喵呜呜地叫唤着。
老猫又问:“你这样叫,人类听得懂吗?”
弗陵犹豫了一阵,“我发了信息过去,他们打过来,又听到有猫叫声,如果不蠢的话,应该能够听得懂。”
但希望他们能够不将这件事当成恶作剧就好。
“可这大晚上的,你觉得会有人类来救我们吗?”
弗陵拧着眉头,心思微动,给另外一个手机号拨了电话过去。
之所以记得清楚他的手机号是因为被收养的那几天看过他放置在桌上的几张名片。
秦缙庭,秦缙庭应该上飞机了吧?
许久许久,手机里传来对方的低沉略带几分沙哑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