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不免啧叹一声,舔了舔牙道:“该不会我还是东宫里第一个来给你们送温暖的人?”
高莺莺笑说:“那敢问你的温暖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弗陵提了提自己手心上的灯,“喏,这不是有灯。”
太子妃道:“我东宫还不缺这一道光,我们需要的是一把火,昭示希望的火把,象征光明的火炬,烧光这个精致的牢笼,逃出这个腐朽的深渊。”
高莺莺眉梢挑动,怒气腾腾道:“你给我正常一点说话。”
太子妃被这一吼吓得身子微颤,脸色苍白,怯怯地看了她一眼。
弗陵一时间也是愣然,目光逡着高莺莺看过去:“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我说错什么了?”
太子妃不明白她这怒气缘何而来,好在天生的教养仍在,不跟她计较这些。
“大厦将倾,摧枯拉朽,早有崩塌之势,天下之大,熙熙攘攘,能人辈出,这个天下当能者得之。”
弗陵:“......”
“只要一把火。”
“只需要有一把火。”
太子妃语气铿锵,气势恢宏,却因为屋中二人怪诞的眼神中,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只剩下喃喃不断。
“会有人去点那一把火。”
高莺莺头疼地扶额:“又来了,又来。”
她高声喊住屋外的婢女:“来人,把太子妃给送回去。”
“高良娣,你敢?”
突兀的尖锐叫喊让她一时间怔愣不语。
“妹妹,你未免放肆了。”
“但本宫念在你身怀六甲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你的言行无状。”
弗陵忍俊不禁,扬唇哈哈大笑了起来。
高莺莺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谁。
她看向太子妃道:“我可谢谢姐姐您的大人大量。”
话音方落,旋即招手,让侍女将人带回去太子妃寝殿。
准确地说,是扛下去的,太子妃并不是很配合。
然双拳敌不过四手,招架不住被人硬带下去。
弗陵不解道:“太子妃这是……”
“正如你所想。”
她一时不信,指了指自己脑袋。
高莺莺一斜眼:“要不然呢?”
原来,自太子失踪后东宫就一直处于封锁状态,到处有眼线盯着这里,太子妃去求她娘家父兄帮忙,却没能得到一丝援助,反倒是把脑袋磕破回来。
“那天下着大雨,她还把自己给摔了,害我伺候她。”
高莺莺腹诽抱怨地摆了摆手:“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太子妃磕磕绊绊回来,精神状态就开始不好了。”
“太子妃......”
窗棂外忽然探出来半个人头。
是太子妃去而复返。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挣扎开那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女的,只知道她用那不矫健的身姿,勉强地垫脚去爬窗户。
她总算是靠着一己之力爬过来了,只不过下来的时候摔了个趔趄。
好在窗户不高,不待弗陵上前去搀她的时候已经自觉爬起来了。
“本宫无碍。”
“本宫无碍。”
弗陵还是伸手手给她借力爬起。
太子妃趁机将半边身子倚在她身上,凑在她耳边,压着声音低语:“你,你有空吗?”
弗陵微愣:“太子妃有事找我?”
太子妃侧眼看了看那屋子里端坐的一人,抓着她的手臂用紧了几分力道:“你跟我来。”
她眼底露着几分哀求,抓着弗陵手臂的力道渐重:“好不好?”
如若是在过去,向来在家中便是要月亮不给星星的娇娇滴滴太子妃是不会露出这种哀求的神情。
高莺莺斜眼,也不在乎她会怎么看,弗陵衔着太子妃的手往堂屋外过去。
“太子妃有话要跟我说。”
“这是太子的私物,见这玉佩犹如陛下亲临。”
看着递到手上的虎符,弗陵整个人僵住不动。
“这东西,您怎么有的?”
“太子那天参加宫宴前,跟我说过,如若他出了事,就拿着这个东西去找能够帮助我的人。”
难道太子自那个时候起就意识到不对劲?
可虎符不应该是在皇帝手中保管,怎么又会落到太子手中?
皇帝沉迷修道,是让太子代为监国,却始终没有彻底放权,虎符能够落在太子手中,绝对不可能是那个疑心病极重的帝王能够做出的行为。
“您找上我,为什么?”弗陵道:“我那点看上去像能够帮助您的人?”
太子妃将虎符不管不顾地塞在她手中,咬唇道:“帮我找太子。”
“我.....”
她迟疑不定的举动让太子妃一阵不解。
“为何?”
太子妃想到堂屋内还有那个女人,想到她身后的父族过去是如何与太子不对付,她眼圈发红,道:“你难道还要看她脸色?”
弗陵笑笑道:“并不是,而是我现在孑然一身,我做不到。”
“不,你可以的,你不是嫁给临江王了吗?李恪和他大哥关系很好很好,李恪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
弗陵失笑出声:“太子妃难道不知道李恪也死了?”
“他死了?”
“我嫁给的是李恪的牌位。”
······
“太子妃找你什么事?”
瞧那高高在上的态度,真让人分外怀念太子妃的温柔小意。
弗陵走到位上坐下,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说:“让我帮她找太子。”
高莺莺微微一愣,正色道:“你呢,怎么想的?”
“我是想知道李恪是怎么死的。”
她看似随意又漫不经心的语气:“太子是不是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如今才会......”
高莺莺道:“那那位会否要灭口?”
弗陵耸肩:“那不是动动脑子就能想到的。”
高莺莺眼底难以掩盖的忧虑重重。
“那他会不会容不下我和我肚子里孩子的?最近这段期间,宫里倒是送了不少赏赐过来,原本圣上得知我怀孕那天还让人来请我进宫,可我那天故意病,这才逃过一劫。”
弗陵怔了一瞬,道:“孩子还没出生,是男是女还不一定,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下手。可至于今后的事,还有八个月呢,你有充足的时间去做这个准备。”
高莺莺垂下眼帘,道:“你想知道李恪的死因,然后呢,不想为他报仇?”
“怎么一个个都想让我给他报仇?”弗陵一脸古怪的神情看向她。
高莺莺摆了下手,不欲再多问。
可不是谁都能像太子妃一样,对一个人情根深种如此。
······
临走前,弗陵关怀地问了一句。
“对了,太子妃她这个状态,不用给她找大夫吗?”
高莺莺道:“说出去做什么,没得丢人现眼,她这就是自己伤春悲秋,太子回来就好了。”
听起来绝情至极,可随后又听她说:“可太子回来的纪律跟李恪从棺材板里跳出来的纪律一样,不相上下。”
可真是不一样的绝情。
弗陵听不得她这调侃,道:“你难道也想跟我一样守寡不成?”
“我现在只要护着我的孩子就好,其他,我已经顾不得了。”
弗陵目光怔怔然地看向她,许久不曾言语。
“给你。”
一个白色长颈玉瓷被抛落在她手中。
高莺莺慌乱地接过后,不解:“这是什么?”
“如果我说保胎的你敢吃吗?”
“你想害我不成?”
高莺莺气急败坏:“你自己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你从小到大在我家长大,陪我念书写字,你会什么学过什么我不清楚,我跟你又有什么仇什么怨,我现在大着肚子,丈夫又不在身边多可怜啊,你还敢给我胡乱吃药。”
弗陵白了她一眼,可心底到底是可怜多过鄙睨,多疑至此也是无可厚非,要换成谁丈夫音讯全无,都会如此。
“没骗你,我从没有那个时候比现在还要严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