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跑得匆忙,额上有细密的薄汗。
弗陵将食盒放下,取过纸巾从铁栅栏的小洞中塞过去。
“擦擦。”
递了一张还不够,又递了一张,“这是擦手的,擦完手就吃饭。”
他照做不误。
弗陵将食盒拿出,打开盖子,取过早已准备好的筷子递过去给他。
食盒打开后,有人参乌鸡汤,酸醋排骨,芥兰牛肉和小炒肉。
介于他本身就很喜欢吃肉的缘故,所以给他备的食物中蔬菜类很少,几乎全是肉类。
“你今天很忙吗?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他喉咙口发干,想说什么,弗陵一边拉着他在一旁的树干后坐了下来,地上早已被落叶铺满一地,树干宽大,足以挡住山里的冷风。
“渴了?先喝口汤,下次别再用跑的,反正我说过会在这里等你过来,就不会食言。”
他嗯了声。
就着她的手喝着食盒最底层的鸡汤。
兴许是太饿的缘故,在喝了一口汤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抓过筷子开始吃起了糖醋排骨。
弗陵捧着白米饭在他面前,瞧着眼前这处境,心底忽然有些觉得不是滋味。
“别关顾着吃肉,吃饭。”
好歹救过自己一命,好歹之前也答应过对方,好吃好喝供应,如今却是让他在这种地方吃饭。
他抬头看了看她,嘴里还嚼着肉,没来得及,腮帮鼓鼓的,喉咙口吞噎滚动着,将肉吞下后,又扒着她捧在面前的米饭。
弗陵不断地叮嘱他慢点吃,慢点吃,这才将吃饭的速度放缓下来。
“可能是最后一顿给你送的,明天我要出门一段时间,估计也要一个月左右。”
“你也别担心,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不会不回来这里,说不定事情能早点解决,也能早点回来。”
“所以这段期间你......”她语气不自觉一顿。
弗陵有些担心要是自己不给他送饭,他自己要怎么去觅食。
所以说野生动物学家最担心的便是生长在山林里的动物在长期接受人类赠予的食物后忽然失去了捕食能力,就很难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大森林中生存下去。
她从兜里出过年时积攒的压岁钱,“这是钱,你自己拿回去买吃的。机灵着点,别被人骗了。”
现在都莫名现在都莫名有些后悔当初只让人教他学开车,却不曾让他学习一些足以谋生的技巧。
见他捏着筷子不吃饭也不说话,更没接过她手上的钱,猜到又是在闹臭脾气了。
心下越发觉得自己想的过于简单,当初承诺的没办法实现,若不然也不会连累他被赶走,如今就连给他好一点的生活都没有及时做到。
弗陵从身旁的购物袋里取出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将钱就藏在一个羽绒服的口袋里,拉链拉上。
她直起腰,附身过去,将羽绒服往他身上扑下,想让他伸出手来穿上,却叫不动他。
无奈只好将帽子给他也戴了上来,帽檐是一圈棕栗色的毛,几乎将他眼底暗沉的光遮掩了过去。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过也是寄人篱下,能力有限。”
他不说话,低头吃饭。
兴许早就习惯这种相处模式,弗陵也不觉得气氛尴尬。
相反的,他不再用那压迫性的眼神盯着自己时,心底才觉得好受了几分。
吃饱后,食盒也就差不多见了底。
弗陵每次只会带多从不带少,只是他这么好的饭量,都让她有些怀疑吃得够不够,好像离饱和还有些许余地,下次再带多一点,循环往复。
已经过十二点了,天色转凉,也差不多该催他回去。
弗陵将保温管塞到他手上,“这是热水,喝的时候注意点,别跟平时一样,还有,找个……”
“平时怎么样?”
低沉,微微含着些许沙哑,几分磁性几分喑哑的男人嗓音忽然就在耳边浮动。
弗陵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凝着他的眼看过去。
他靠近自己的手,胳膊和他臂弯紧紧地挨着,担心压着她的手,拉过后放在自己大腿上,薄唇轻翕,喷薄的热息全落在她耳畔。
弗陵嘴角轻挽,不多一会儿又咬着唇角笑,“如牛饮水。”
徐七耸了下肩,一副不以为然,又好似不懂这个词含贬义的意思,只是看她笑,自己也不自觉扬了扬唇。
“什么时候好的?”
“前两天刚发现的。”
弗陵皱眉:“那你昨晚怎么没说?”
“忘了。”昨晚她还拿药给他吃,还说这是最后一包了,质疑这药迟迟没有任何效果。
当时看她那么紧张兮兮,就没有说自己的声带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消息。
“这事也能忘?”
徐七:还不是担心你嫌我声音难听。
是真的很难难听,不知道是因为本身就是如此的缘故还是因为伤过声带。
徐七低垂着眼帘,手搭在自己大腿上,抓过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像是在玩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从芊芊如玉的指尖到手背,摸过那丝伤口。
他徒然顿住。
即便过了多久,用了多少药,依旧消不去那丝伤痕。
见他又是一副闷不吭声的样子,弗陵无奈。
“果然只适合做木头。”
徐七一顿,抬起头后直直地看向她去,为自己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她了懊恼不已。
“怎么了?”
弗陵摇摇头,忽觉手腕被一股温暖覆住,低头看了眼,若无其事地挣开,又故作镇定地撩了下头顶发帘。
“没什么。”
徐七似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为什么说我像木头?我只是失忆了,但不是傻。”
“真失忆?不傻?”弗陵语气带着几分狐疑。
“你又笑话我是不是?”
眼瞧着这孩子就要陷入死心眼的环节,弗陵只好双手合十,求饶说:“随口说说的,别当真。”
徐七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出来,手从棉绒大衣里伸入藏钱的那个小袋,将钱取出来,还到弗陵手里。
弗陵皱了下眉,握着钱看他:“什么意思?”
他说:“我不能拿你的钱。”
弗陵不管,将钱塞到他手里,又拿了一手机拍在他手上。
“这是同大衣一起给你买的,还不是担心我不在你出什么危险,想给你买一手机,有急事也好联系。”
徐七沉默了一瞬,挨不过她眼神的直视,“之前你爷爷也给过我一笔钱,说靠女人吃饭的都是小白脸,我没拿。”
“我为他之前对你的无礼道歉,对不起。”弗陵心底发窘,诚心诚意地说:“这些东西你先收着,就当是我给你垫付的,以后赚了钱,还我。”
他还是没收,问起弗陵:“你要去哪里?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或许,有些麻烦。”弗陵轻瞟了他一眼。
徐七语气微顿,不再多问。
“我得走了。”
见他将东西还回来,弗陵几步过去抓他袖口,咬牙道:“天冷了,你好歹把衣服拿走,手机也带着,要不然我以后怎么找你?”
他僵住不动,自己也索性抓手不放,黑漆漆的眸压合着她,黑漆漆的眼神沉默着,长睫覆盖下,像一圈又一圈翻滚的烟云。
徐七妥协,将衣服穿好,手机也藏在兜里妥善放好,知道这定是名贵的牌子,要还估计得多打几份工。
回到网点后,彻夜未睡,一直在将卸下来的货件归置好,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白天。
老板过来时,他请辞。
老周错愕,这话怎么说来着,越是担心什么越来什么,之前就顾虑过年轻人吃不了苦要跑。
“就不能不走吗?你要是觉得累,我们再想办法将工时调一下。”
徐七摇头。
老周见他就一哑巴,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协商沟通,索性也就只能随他去。
“想好了以后要去哪里高就?”
将工资发到他手上后,念着这段日子他工作时间虽短但干活效率是真的挺快的,是真心喜欢这个年轻人,舍不得对方就这么走。
徐七话少,沉默寡言惯了,拿过钱后就离开。
他来时并没带什么行李,不过走的时候比起来前,比来时倒是颇为显眼。
“你身上这件大衣是怎么回事?”
老周眯了下眼,使劲往他身上一瞪,再怎么也瞧得出来这衣服价值不菲,他走过去,扒拉着他的手,摸了下衣服材质更确定了心底的想法:“是不是偷拿别人快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