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家一团乱。
小的小的没找着,老的老的又病了。
家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传出,闻家今年糟心事特别多,从闻怀录两夫妻闹离婚,闻先旭高考失利,闻家老爷子接二连三传出重病,都是因为把那流落在外的小主子找回来的缘故。
有人耸人听闻地说起,那根本不是小主子,那是灾星临门,都是因为闻家老爷子当年做了太多亏心事,如今引得灾星回门报复,将这闻家大麻烦给找回来,也就意味着离家族没落不远了。
闻念池知道这些流言蜚语的时候已经晚了,就连闻染的身世也被扒得一干二净,老爷子的名声受损。
当年的事情分明是闻家落了别人早就设好的圈套,才误打误撞有了闻染这小孩,如今却被造谣生事,各种各样难以启齿的版本都有。
好在老爷子现在是因为孩子生死未卜而病倒,若不然现在就得气得拿枪起来将这些人突突了算了。
从事发到现在半个月,闻念池没有半点她的消息,连警方那里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
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是,凶手的痕迹,有被人故意抹去的嫌疑。
当初和她同车的还有周叔,现在身受重伤,从高架桥上摔落海中,能保留一命,已是难上加难。
如今他还在重症监护室内,就算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当时现场的情况,也得等他苏醒再说。
只是还未等周叔醒来,底下人就来传话。
说是已经找到造谣生事的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家贼难防。
这一切谣言蜚语,中伤闻家的人竟是闻先旭。
闻念池一时间难以将这些事情和这个始作俑者结合在一起,毕竟她这个侄子平日里还挺懂事的。
当然,这个懂事是基于还没有闻染出现在这个家中。
“染染可能被绑架这件事是你故意告诉爷爷的?”
闻先旭当然没有一开始就承认。
可在大量的证据面前,他再反驳,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在她逃无可逃的目光下,他只能选择承认。
“嗯。”他艰难地动了下唇角,低低地点了点头。
闻念池觉得心口发凉,即便是早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了,在他承认的那一刻心脏却还是瑟缩了一下。
“你是要气死你爷爷还是要气死我?”
虽然孩子不是她亲生,单单就他叫自己姑姑的那一天起,就不曾苛待委屈过他一分一毫。
可如今,这些年尽心尽力养出的孩子尽顾着吃里扒外了。
闻先旭知道自己惹恼姑姑生气了,也不敢申辩。
只是看到她眼底对自己的失落,心情抑郁难受。
“爷爷问我这些天你一直在忙什么,他也知道闻染不在家,那天警察局有同志上了门,想瞒也瞒不住。”
想瞒总有办法,无非是看你是否竭尽全力而已。
闻念池道:“那你爷爷现在这样,你满意了?你明明知道他身体不好。”
闻怀录道:“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再说了,爷爷身体不好有大半原因还不是因为她给气的。”
他语气中丝毫没有半分做错事情的愧疚不安。
闻念池心脏瑟缩发抖。
“你现在是变得越来越不认识了。”
闻怀录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嗤声一笑。
“姑姑,是你变了,我从来没变。”
他道:“从闻染到这个家里来之后,你们就变了。”
“从你们纵容闻染胡作非为开始,从她将我爸妈赶出这个家开始,就注定她绝对不会有好结局,如今她被绑匪绑走,是她自己活该,她就算死在外面了,也算罪有应得。”
闻念池垂落在膝上的手背微微绷紧,道:“你爸妈的事是他们咎由自取,就算没有染染,迟早也会出事。”
闻怀录凉唇轻轻一掀,冷笑了一声:“姑姑,以前你最疼我的。”
“可现在你眼底根本只能看到闻染,和爷爷一样。”
为了她,亲哥哥,亲儿子都可以不要,那现在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将他们兄弟四个也一起赶出去。
他们一家三口欢欢喜喜在一起不就好了。
闻念池道:“从小到大你都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你没饿过,你没吃过苦,你没受过罪,染染不一样。”
闻怀录就不明白了,说:“怎么不一样了,她不就出身肮脏一点,她不就是多了一个做娼的母亲。”
话音一顿,迎面而来的一阵清脆的巴掌声,正正落在他脸上,剐蹭得耳膜发疼。
这是她第一次打他。
很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从小到大,闻念池就跟个孩子王一样。
不管小孩子做错什么事情都不会动手打骂,就算他爸妈要打骂教训,都会从旁止住。
“这也是最后一次,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希望不会再有下一回。”
闻先旭打定主意要离开,叫上自己三个弟弟。
可那三个胆小怕事,是在他连骗带哄,才让他们三个收拾东西跟他一块回外婆家。
范玉舟自从离家后就回到娘家居住,因为回去得不光彩,少不得要看娘家人的脸色。
他们四兄弟一块回去,或许还能让外祖父母看在几个外孙的份上,对母亲多几分容纳。
闻念池倒也没想到他会把几个弟弟也揣掇出来,一时间觉得可笑至极。
这读书读这么多年是不是把脑子给读傻了?
更没想到几个小的这般没主见。
“你幼稚不幼稚?”
离开这个家里意味着什么?闻先旭哪能不清楚。
出去容易回来难。
何况外祖父母家也不像闻家一样这般生活优渥,回去后能否被接受都不得而知。
临门槛的那一步,他心底有了退却之意。
闻先旭推着几个弟弟出门,自己回头去搬行李,临走时对他道:“最近家里不太平,我要备考,需要绝对安静的学习氛围。”
他没把话说得绝对,这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闻念池遂也同意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子,更不会教小孩,这下一下子走得干脆了也能图个耳根子清净。
······
郑彬聿曾经担心是否要将这件事告知严裎陷入两难。
可他明显多虑了。
闻家小小姐失踪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案件也错综复杂,但凡有个智能手机的,都能从网络上获取各种各样的信息。
他们的集训地是在首都市郊的一座集训基地。
虽说是封闭式训练,但并没有收缴手机。
即便训练再辛苦,队员们总能在闲暇之余找到一点点时间漏缝,拿出手机刷视频。
自然而然,就有人在队伍内传起了外头这件匪夷所思的绑架案。
他有一个队友,最喜看侦探悬疑小说,神神叨叨地将案件复盘了一遍,最终定性为这个失踪的人当初连车带人摔下海里肯定没死。
譬如失踪者在摔死海里的十五分钟好手机还在同别人通话。
譬如海上搜救队到现在还没能找到任何尸骸痕迹。
说得有理有据,但让人信了几分。
不过他也肯定这么多天没找到,生还的可能性小。
只不过死亡地点另有他处。
可队友让他再说说具体死亡地点会是何处,他却说那是警方的事情。
队友唏嘘出声,纷纷说他讲的这些网上评论都有,相当于照抄照搬,谁不会。
那队友只好闭嘴,可是隔了不到几分钟嘴皮子发痒,又渐渐说起那失踪者的家世来。
不止女生会传八卦,男生说起这些来就跟吃饭下菜一样。
严裎从不凑合这些事情,专心落在明日的世锦赛上。
这次的世锦赛有幸在国内举办。
他刚入队不久,被教训破格选拨出赛,虽说也遭了些流言蜚语,但他成绩就摆在那里了,让妒忌的人就算再妒忌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决赛那一天,队伍早早地就坐上专车,到达比赛地点。
教训与他同行,路上兢兢业业地说了不少比赛要注意的点。
这次射箭队中也唯独只他以一骑黑马,从千军万马中突围而出。
他也备受关注。
不仅是在队内,也是媒体。
因为形象突出的缘故,有品牌赞助商找到他要寻他代言,更有体育公司经纪人要签他约,当艺人。
不少体育运动员退役后都走这条路,很少有能够在夺冠之路上冲刺到底,概率极低,但不是没有。
他另有所图,都被一一拒绝了。
体育中心门前,毋庸置疑又被媒体挡住,要采访。
离比赛还有点时间,教练又被熟悉的媒体记者给拦住了,无法不给他面子。
严裎虽然拒绝镜头,但这种时候也不能不做做面子。
然余光不知探测到了什么,双眸微深,视线落在不远处。
“这次的比赛虽然面临的对手很强劲,也是上一届奥运会的亚军选手,赛绩和经验都在我们之前,但我们能做的,就是一步一步缩短与对手的差距。”
教训语气说得委婉,也是秉持过去让选手保持低调的习惯,但见到采访记者对严裎问话,遂拉了拉他胳膊:“说点什么,别整个一锯嘴葫芦。”
“我有点事。”
他话一落,便挣开教训的手,快步消失在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