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未答,展开书信后看,面色倏然冷凝。
徐三见状奇怪,却见皇后艳丽的五指将信函掐烂,美丽的容颜上维持的那抹笑也出现了皲裂。
“三哥,有件事要麻烦你。”
徐三心底直觉不对劲,蹙眉问:“什么事?”
“麻烦你让她也参与进杭州的船运的理事中,只需要分给她一个名头做,分她一成的利,至于实权,不要让她掌握住即可。”
徐三微微一怔,面上故作平静从容,心底尽是骇然生变:“为什么?”
“她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皇后面色急切:“我暂时离不了她,求三哥就帮帮妹妹这么一个请求。”
见徐三迟疑不语,她又说:“三哥,这些年妹妹可有求过你别的事?若不是都万不得已的情况,妹妹又怎会求到你面前,可就这么一件事难道你都不肯帮我?”
徐三舌尖抵腮:“让我帮你的前提,不得先让我知道,那女人是不是靠什么手段威胁了你?”
皇后倒也不敢否认,只是迟疑着说道:“她之前说过有一味香料可以帮陛下缓解疼痛,把香料献给了我,向我表忠诚,我迟疑了许久,见陛下疼痛难忍,不忍心看他继续这样下去,便将那东西给陛下用了。
不料想,那东西对陛下对头疼之症确实有用,唯一的麻烦是,如今陛下已对那药产生依赖,每天都必须得用,而我之前也未曾跟陛下说过那药其实是她给的,如今李璮那混小子又质疑我到底是不是我所制的香料,为何迟迟拿不出来。”
徐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过去她的确也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都是被家里人给宠坏了,但如今在这种事上还要同别人计较个高低,如今还将把柄给落在那女人手里,事后却要让自己给她擦屁股。
这算怎么一回事?
他当了皇后家里没人敢跟她提什么要什么,过去怎么过的现在依旧如何,可现在却快把自己的老底给掀了。
那女人说什么是给她表忠诚,根本就是瞎话。
之前不肯答应自己的提议,如今却在自己妹妹这里提出这个过分的要求,不就想借着自己妹妹的无知坑他一笔。
“可如今我手里头已经没有了,若是要跟她再拿,她却提出那个无理的要求......”皇后无可奈何地说道:“三哥,你得帮我。”
徐三沉着一张脸,道:“这事关乎陛下的龙体,她手里若是有什么东西不肯及时拿出来,那我们就去陛下面前参她一本。”
皇后当即道:“不可。”
“为何不可?”徐三不解:“全天下的人谁不知道陛下病了,急需良医,为什么她有药却不肯献?”
皇后面上露着些许的谨慎,遣开婢女和内侍,殿宇内也只剩下他一人后,才压低了声同他。
“陛下并未知道那东西是她给的,我一直以来也只跟陛下说那香料是我所制,如果不是拿着她给的东西,陛下根本不会召见我。”
“什么意思?”
皇后苦笑着说道:“自大婚那日起,陛下根本不让我近他身边,若非我带着那香料,或许连见陛下一面都难。如果承认了那东西是她给我的,岂不是让我自己承认曾经在陛下面前说了谎,那我今后还怎么在这个位置上立足?”
······
老婆婆到底没能熬得过秋天,送走她的那天,郭善嫦脸色耷拉得不像样。
一方面是感慨于生离死别,变幻无常,另外的,无非是老婆婆弥留之际,说了一连串不着边际的话。
郭善嫦能明显感觉到这与少主的身世有关,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念头又开始冒尖了。
然她家少主最近却是着迷于制香,一头到晚对着各种香料摆弄,就连孚安堂的事都被她给撂到了一旁。
譬如现在,这昏天黑地的,房间里却亮堂堂,估摸着还是在鼓捣她那些有的没的。
郭善嫦叩开她房间,原本想劝着她注意点身体注意休息,不要一时半会玩物丧志,不曾想对方根本就是陷入魔怔的状态。
“别做了,都不明白,你这一整天都在忙活这些做什么?”
“早点做好,及时交货,折现成一些更加有价值的东西,我也不清楚,这羊毛到底能薅到什么时候,现在只能有一点,摘一点,分明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是错的,但一步错,步步错,也不知将来要是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郭善嫦一头雾水:“什么鬼?”
越发狐疑地用手探了探她额头,温度正常,意识清楚,但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不懂了吧。”弗陵勾着唇角笑了笑:“不懂是好事,太懂事的话,反而像我,不好,看任何人,都只看到他对我有没有利,与人深交,想的也是他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好深奥的人生哲学。”郭善嫦配合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脑门。
“被什么给夹了,忽然这么大的领悟?”
弗陵斜睨了她一眼,嘴角不忿地掀起,嗔笑出声。
“给我准备一个精致漂亮的盒子,将这些装起来,给徐三寄去。”
郭善嫦伸手接过后,心情不愉地挑了挑眉头:“我还没问你,现在怎么同三走得那么近了?这阵子你隔三差五寄东西不会就是寄去给徐三吧?”
弗陵笑着点点头。
“嗯,以后,我们会和他走得更热络,所以你要提前准备好。”
并未谈及更多,毕竟有些事不想将她也给拖下水,抻着懒腰,语气慵懒地躺在榻上便准备今晚会周公去。
郭善嫦还是没怎么懂,好在隔天收到来自杭州的来信,稍有错愕后便开始猜测到了什么。
依照徐三那个雁过拔毛,锱铢必较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将船运分利一股给她们的。
除非是对少主有所求。
城门口处茶楼中到处流传着皇帝生了怪病,重金悬赏大夫的消息。
自家少主又说是因为在皇宫里受不得皇后的偏见和芥蒂这才回来的。
自从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子房间里啃医书,若说她不是在为了皇帝的病查医书,根本不需要一出京师就跑苗疆去一趟。
如今,又把自己制的香借徐三的手送到皇帝手中,说是借着徐三的手,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借皇后的手。
种种线索都让她充分怀疑,少主或许是和皇后做了什么交易。
只是,若少主在为皇帝的病忙前忙后,却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过,反倒是徐三将酬谢的礼物送上门来。
若她纯粹只是给别人送好人情,让别人借花献佛的话,那这买卖未免也太亏本了些。
若真是自己所想的如此,那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救治皇帝这种恩情,多一次不多,少一次,那这意义就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