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弗陵醒来时,天还灰蒙蒙的。
果不其然,不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夜里一直担心忽然有人再从床底下冒出,一直睡不踏实。
要是天天晚上都有那么个人来闹,她不得吓死过去才怪。
醒来时,掌心里正好握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里的光还亮着。
昨晚徐舟鹤走后,她担心再遭报复,警惕心起,一直也没怎么敢睡下,只好打个通电话给徐七,问了对方住的地方,得知一切安全后,心下才松了口气。
可聊到一半,她好像昏昏怔怔地睡过去了。
划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半。
自己原来只睡了两个小时。
弗陵将这一切的原因归咎到徐舟鹤那个混账王八蛋身上。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到枕头下去摸他的手机,想拿出来再玩玩,却发现昨晚已经被她玩到没电了。
他的手机在昨晚被自己给抢了过来后,虽然照片删除了,但一直担心对方做了第二手的准备。
查看了对方的一切通信聊天工具,除了了解到这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后,却还是意外地发现了另一个重要的线索。
这人不外就是一个隐藏的同志,就在他的微博上,一直在私底下关注一些同志号,还私信跟男人在聊骚,言语恶俗下流到极至。
“忒恶心。”弗陵将手机甩到地上,想到自己昨晚看到那些聊天记录,毛骨悚然。
虽说他性取向有些许偏移,但就目前为止,弗陵只从他的聊天记录中猜测得知,应该也只是嘴上说说,真正去触碰那条底线却不敢。
所以就算弗陵拿捏着对方这一点不放,好像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致命的影响。
磨磨蹭蹭到七点才被任长洲给叫起床,大半时间都在刷手机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天色渐明。
昨天老爷子拿自己的手机跟人隔着一根网线叫嚣对骂,那人也被封了号。
只不过很快地又用小号翻身,逮着弗陵是的号一直在评论底下骂。
弗陵看着这些恶评,寻思着檀老头子的高血压应该是这些原因所致。
檀老头早就醒了,状态很不错,半点看不出这人昨晚宿醉。
任长洲昨晚原本是担心他的身体会受不了,毕竟常年不出门的他这一次旅途奔波,又是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喝了不少的酒。
昨儿彻夜在他房间守着,但这老头却呼噜噜地打着瞌睡,身体状况异常地好。
今早还同以往的时间点一样醒过来了。
一觉睡觉便让自己去敲醒小小姐房门,说是要散步。
平时在家里可没敢逼着有起床气的小小姐早起出门散步的,难道今天是在客人家中,所以也要保持一副淑女之态?
可很快地,他便将自己心底的狐疑打消了。
“小晚醒了,跟爷爷去散散步,你应该没见过孔雀吧,我带你去看。”
养孔雀不犯法吗?
弗陵信以为真,有钱有权人家还真是为所欲为。
哪知道亲眼见到的却是徐家客厅里的一处照片墙,他所说的孔雀也只出现在照片墙上。
“我要吧这样说,就你那小性子,起得来吗?咱们现在还在做客呢,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样,睡到日上三竿。”
弗陵抿了抿唇,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单纯无知感觉可笑。
“昨天席间,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没。”
“眼光真高。”老头眯了下眼笑了,说:“那个徐家老二,给你夹菜的那个......”
弗陵知道他什么意思,立即说:“长得磕碜,看不上眼。”
老爷子哈哈大笑着,忍俊不禁,又指着弗陵身后照片墙上的人。
“你看,这是爷爷年轻的时候,在缅甸,当初和你徐爷爷在那里第一次相遇。”
两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站在一头展翅的孔雀面前留下了第一张合影。
弗陵打了个哈欠,耳边里念念不断地老头的絮叨。
从第一张照片合影后,每隔一年,他们就会在同一个地方继续合影。
黑白照片里面的两个年轻男人,也由一开始的互相搭着对方肩头,稚嫩年轻富有活力的面孔,到最后,身侧出现了各自的妻子,脸上也多了几分成熟,气质越发地沉稳。再到后来,妻子身边又各自揽着一个孩子,照片里的孔雀也由一头,到三三两两,到一群花枝招展。
弗陵神智也渐渐清晰了许多,檀老头说着过去那些往事,好像也将她引到他们生活的那个岁月,那个年代。
两个惺惺相惜的年轻人在国外相遇相知,协手相持,历经山河破碎,时代变更,如今耄耋之年依旧还能够互相再见到彼此,这应该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对了,你要记得这个臭小子。”檀老头忽然指着一张照片里的小男孩。
是彩色照片,看不出来对方到底多大年纪,只是眉目中隐约有些像是徐战国年少的时候。
“记得他做什么?”
“这臭小子你看着像谁?是不是跟老徐长得挺像的。”
“......”你这都说出来了还问我?
“你别看老徐他腿那样,其实他老当益壮着呢,就这臭小子,还是在他六十大寿那天有的。”
老头嘻嘻,嘻嘻地窃喜着,“那天我去给他过生日,送了酒,他生日是冬天,他之前打电话跟我说胃寒,我原本是想让他喝点酒暖暖胃的,哪知道,把孩子给整出来了。”
弗陵:“……”
老头子哈哈哈哈地大笑着:“一举得男,你说厉不厉害?”
老来得子,确实是人生心幸事,但也只局限在他这种家庭。
要是养不起的,或者生活有困难的,而且还是高龄产妇,还不得对老檀这份生日礼物怨声载道。
弗陵抿了抿唇:“瞧把你乐的,有那么好笑?”
“本来这个臭小子,还挺不错的。”
弗陵无语凝噎。
反正只要姓徐,在他心底眼底好像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在老徐所有的儿子中,也就他和老徐最像,小小年纪就沉稳持重,更难得的是聪明绝顶,十岁就已经拿到了清华少年班的入学通知函,爷爷当年可喜欢他了,总觉得要不是因为我,老徐才没有这福气。”
檀老头侧过头看她,见她竟是魂不守舍地盯着照片在看。
“他是不是很好看,本来是让他和你订婚的,不过我告诉他,你未婚妻还在肚子里没出生,他就说,十岁一个代沟,就算等你长大后也是两个世界的人,辈分不相等,相处也是尴尬。”
弗陵只是充耳不闻,目光一怔一怔地,未曾从一张彩色照片上挪开。
檀老头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弗陵嗯了声,“你继续说。”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那下颌,那鼻子,那嘴巴,那眼睛,分分明明和他很像很像。
“说到哪里了......他嫌你小,相处也是代沟,所以他转头指定了同样还在别人肚子里的温书,也是他姐姐家侄子。”
老头见她旁若无人地看别处,胸口气息一紧,“还说你在听,你到底有在听我说吗?”
弗陵指着照片,问:“龟仙人,你看他像谁?”
老头顿了一瞬,循着她视线所望之处看了过去,摸了摸自己下颌:“像老徐啊,还能像谁?”
弗陵摇摇头:“不是,你再仔细看看,他的眉眼,更像谁?”
老头不知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骚了下头,目光直勾勾地盯向弗陵看了过去:“等等,你刚才喊我什么?”
“没......”
弗陵讪讪地笑了笑,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檀老头明显不信,他不过是迟钝了一下下而已,但耳朵可还没聋。
“回去吃饭吧,你不饿我都饿了。”
转头要走时,弗陵余光依旧落在那张照片上,踟蹰不定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