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1章 守寡的表小姐97

  且不说弗陵的威胁究竟能取到多少作用,但听到太子尚且活着的消息,周皇后几乎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她攥紧了那份书信,认真且细致地将那信函看了又看,确认是李琮的字迹无疑,才总算放下心来。

  多日紧绷着的弦总算得到了松缓。

  只有人还活着就一定能有机会。

  之前她神智涣散总以为太子身故,自己唯一的依仗没了,又何需提得起精神来?

  皇帝早就好恨不得杀了他为他心尖上的女子报仇雪恨。

  若不是顾忌到自己身后的家世,怕是早在当年就随着那个低贱的狐媚子殉葬去了。

  他恨不得杀死自己,又不甘心她轻轻松松地离开。

  他不让她这么便宜地死去,他偏要看她受尽一切屈辱折磨。

  让世人知道,她坐在全天底下女人无不羡慕的母仪天下的位置,私底下却是难逃丈夫的冷言冷语,嘲讽谩骂。

  若只是这些倒没什么,只不过关起门来的那些拳打脚踢,几乎是要让她颜面尽丧,尊严全无。

  这些事她从不敢告诉任何人。

  一来关乎皇后尊严。

  二来他若是知道她敢当声张半分,事后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鞭打只会更重。

  时隔多年,原以为这些年他能够渐渐忘掉那个女人。

  可谁也不曾想到,他竟追求起了修仙问道的大业。

  难不成当初那个女人死去时头天边红光大盛,彩霞万丈,他就真当那个女人是升仙了?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舍不得,还是要追随那人吗?

  那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算什么?

  他的江山大业又算什么?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敢问过,但心底已然有了答案。

  周皇后但觉可笑。

  且不说修仙问道这样的事神乎其神,他骨子里残暴不仁的本性还想着要修仙?

  也太侮辱神仙了。

  那日宫宴,得知他早有计划,她心底还是有些悲哀落寞。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未曾想自己的结局竟是要渡他成仙之路上的一个棋。

  若非自己早有准备,恐怕今时今日的结果就非如此。

  然事实难料。

  即便如何太子尚存,可她并未能就此彻底放下心来。

  临江王妃南姝的态度前后各异,行为乖张。

  一口一声皇后、皇后地喊,却听不到半点尊重。

  她并不认为,那一瞬间她的弓弩不是射不中她,而是不能在这种时候射向她。

  那时的不甘,悲愤,她甚至以为是来夺命的恶鬼。

  她甚至以为她已然知道李恪的死与自己逃不开的干系。

  然而,却忽然放了自己。

  她相信不了她那时候是真心放开自己的。

  而更让自己怀疑的是,那老宫女缘何会将她当做故人?

  当时她走前,看似温声软语,实则不过是在警告自己,若那宫女她照顾不好,她会将责任归罪到她身上?

  周皇后当时只是被她吓出了一阵冷汗,可事后想想,自己真是一朝势落,愚蠢至极,竟然连她的话也能信。

  话虽这样说,可她到底也不敢懈怠。

  那个老宫女于她而言定然十分重要。

  就好比那天晚上她离开不久,老宫女原本躺在榻上昏睡不起。

  她当时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寻思着南姝的事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连睡过去了都不清楚,浑浑噩噩之间,却听到一个沙哑的男声。

  冷宫之中怎么可能会有男人进来?

  何况这个男人竟还是同老宫女说话的男人。

  周皇后几乎难掩心中诧异。

  她不敢将自己的情绪外露出来,紧闭着眼,屏住呼吸,绷着精神,仔细去听他们的对话。

  “小姐好像没有认出奴来。”

  “那不是她。”

  “分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不是?”

  “婆婆且养好身体,以后当面问她原因便是。”

  “奴这幅身体残破至此,时日有限,又何尝能撑到日后?奴只想问一句,昨夜奴所见那人,是小姐的孩子?”

  “她今日能找到这里来,对您已起了疑心,想必不解开这个疑惑定有不甘。婆婆还需养好身体,替我照顾好她。”

  周皇后脸色惶惶而变。

  她便知道,临江王妃南姝的身份定然古怪。

  能让这冷宫中濒死的老宫女认主的,难道之前她母亲是后宫中的谁?

  可宫中嫔妃若是谁诞育皇子公主,绝对都是有玉牒记载的,不至于是皇室骨血流落在外。

  按理说,那个声音分明很熟悉,为何,为何却忽然像不起来是谁?

  周皇后气急,虽说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外宣称是养病。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她的确是病了。

  那日的宫宴说到底是为自己准备的。

  她早知道皇帝的冷情,却不料那一日来得如此之快。

  她提前设局,妄图逆天改命。

  她是改了命,但落在身上的剑伤却足足让她修养了皇帝没能如愿,却误伤了他心中人的孩子。

  即便他面上冷厉,从不表现出对那个孩子的喜爱,可自那夜起,精神明显一蹶不振。

  他从不会认定自己的行为是错的,即便所有人指摘落在他头上,早已练就了无动于衷。

  但是却会将所有的怒气撒到自己身上,就像每一回听到那个孩子又在掖幽庭里受人欺辱,过得不好,最终挨下那惩罚的终会是她。

  她对那个孩子,从最初的同情到满腔的愤恨,也不过一夜之间。

  那日,李恪死后,她几乎是难以控制脸上的欣喜若狂。

  他死了,皇帝定然伤心难过,他近年来身体已逐渐衰微,妄图食过那所谓的丹药延年益寿。

  可自己撬开了太医院太医的嘴后,才得知,那些丹药只不过暂时供给精神,但并不能治本,延年益寿的功效只是夸大,丹毒的身体更会蚕食人体健康,如今的皇帝看似面色红润的脸孔,背地里早已是强弩之末。

  可皇帝竟是熬过来了。

  她都说不清楚,摘星阁的那个妖道到底在做什么?

  之前分明是自己故意安排在皇帝,想利用他给皇帝的进食的丹药里暗中下了毒,毒素入骨,皇帝大行指日可待。

  到那时太子终将位极人臣,而她终究能够摆脱那些侮辱,端坐在那太后宝座。

  事与愿违,摘星阁日益势大,如今反倒成了伤害自己的一根刺。

  此后,她每日都在惶恐不安中等待。

  皇帝回过味来,定然知道那日李恪的死因另有也蹊跷。

  可那个疯子,竟还是满心满眼求仙问道,听说了寻一个绝佳的好日子杀死她,若不然他的登仙大道就会受阻,不得已才将她暂时养了起来。

  若不是今日遇见南姝,若不是她告知自己太子尚且还活着,她怕是早已挨不住这巨大的身份落差,而在这里悬一根白绫,了断残生。

  可如今,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不甘不愤地死去。

  她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她可是还要看着自己的儿子位极人臣,再将自己过去所受的屈辱,回敬那个可亲可敬的丈夫。

  想起那个名义上的那个丈夫,不由控制地又想到了南姝。

  南姝的年纪不过十六。

  十六年前,十六年前的后宫中到底有哪些女人能进到皇帝身边。

  那个女人已经死去多年。

  自那之后他不是都近乎洁身自好,只为了求仙问道,远离红尘。

  又怎再会沾染上不明不白的女子?

  今天那个老宫女和那个男人所说的话也实在让她心下惴惴不安。

  ······

  惴惴不安的何至周皇后一人,当天晚上她发现自己手串掉了,折返回去找时,不曾想竟是掉落在自己遇到老宫女的地方。

  她将失而复得的手串捡起后,听到一阵诡异的轻功,然抬头看上去时,未曾发觉什么。

  原本担心那是皇帝派来的刺客要杀周皇后的,担心计划被破坏,不得已留在原处,准备等那刺客行凶时让李恪出手。

  可不曾想的是,便听到那些话。

  老宫女和那个男人说的话无疑让她心下不安。

  她口中的那个小姐到底是谁?

  难不成是她生母?

  这个想法一出,弗陵心底难掩的古怪。

  她并不纠结与是否要找出自己的身世,也并不在意自己的生身父母是否还在世。

  只不过,若是离着这么近这么近。

  他们甚至还在背后紧紧地盯着她,这个念头让她心底发慌。

  她甚至在那个男人飞檐走壁离开后,想过追过去看看他到底是谁。

  然李恪却在身边吹冷风。

  “追不上的。”

  明知道什么都做不了,身边还有人不断地给你说这些令人垂头丧气的话。

  大抵是自己真的脾气太好,才将他纵得如今这般无法无天。

  弗陵脚步未停,甚至不在意在宫城内闹出什么动静。

  她知道李恪会善后。

  她放心地将后背交给他去处置。

  只一味地追着那人离去。

  可那人脚步生风,根本不是她软脚虾能应付得了的。

  早知道今晚就该讲淳于楹给带出来。

  弗陵脚上被不知道什么横生出来的东西挡住,身子骤然往前跌去,浑身筋骨酸软。

  她气狠得咬牙,朝李恪道:“你将那人弄晕。”

  李恪猝然一叹。

  “叹什么气?”

  她都快被气死了,他还给自己吹冷风。

  李恪道:“可能是被你说中了,真的有反噬。”

  弗陵一顿,细听他声音的确有些不对劲,多了几分孱弱的病态:“那你现在怎么样?”

  她差点忘记,自己这阵子总让他劳心劳力,做这些,又做那些,以为他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就有无限的精力。

  可这个世间,亡魂存于人世,本就会遭受天道反噬的。

  她怎么能为了一己私利给忘了?

  李恪瞧见她脸色微白,眼下充斥着满满当当全是对自己的关心,心情梢愉,道:“还好,勉强能够支撑着回到寿康宫。”

  回去?就这样什么都没搞清楚?

  可弗陵抬头看过去时,哪里还能看到什么影子,满天满地全是黑黢黢的一团墨色,看不见丝毫色彩。

  弗陵想撒气,想到李恪可能已经被反噬了,气又消了大半。

  “算了,回去。”

  跟一个死人置什么气?

  除非是能将他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陪她勾心斗角,要不然说啥都没用。

  李恪问:“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弗陵心底暗忖着自己方才的想法,回答得便有些敷衍了:“可有可无。”

  李恪道:“也是,谁人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我......”

  弗陵刚一动了动口,欲言又止的。

  李恪说:“这并没有不对。”

  弗陵只觉得他很聒噪,他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秉持着事出反常即为有的想法,她心底思忖着李恪的行为。

  李恪道:“而他也知道你在这里,却明显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认你,或许是他的身份不容许现在认你。”

  弗陵道:“那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我不觉得他会害你。”

  “可我怕他妨碍我们的计划。”

  “看他样子,不像是我们的敌人。”

  “如果是朋友的话就该坐下来结盟。”

  “或许人家已然强大到不需要一个联盟,看不上我们这些小打小闹。”

  他信誓旦旦的语气,仿佛将那人的身份、性情、来历、目的什么的,都抓得一清二楚。

  可弗陵心底却在想,李恪今晚不把她气死是不打算闭嘴了。

  弗陵正要怀疑李恪今晚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反常了,忽听他道。

  “好比现在,他就跟在身后的不远处,护着你回去。”

  弗陵想转过身去看,不知为何又死死忍住了,硬撑着没转过身,只是咬着牙对李恪道:“你倒是啥都门儿清。”

  ······

  十五那日本是弗陵出宫的日子。

  那天皇室依旧举行一场宴席,似乎皇家人都特别爱将一大堆心思各异的人聚在一起。

  弗陵发现东宫的人依旧没来。

  上一会除夕宫宴,太子妃的借口是生病了,高莺莺的借口便更干脆,要照顾病人无法前来。

  也是好笑,一个身怀六甲的人反过来要去照顾一个精神状态混乱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东宫没人了。

  今天的借口也是古怪。

  高莺莺为照顾太子妃发了高热,如今还在卧榻休养。

  太子妃倒是抱着愧疚之色,跪在皇帝,太皇太后面前,肩膀一颤一颤地说着自己不该让妹妹照顾自己,若不然也不至于引发起了高热。

  那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娇态,一改前日对自己疯疯怔怔的样子,还真让人觉出了几分可怜。

  弗陵都快怀疑,当日她魔怔的样子,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糊她的。

  若真如此,缘何会将虎符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