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掀开红绸,突遇这种境况,正想上前去拦。
一道高达颀长的身影挡在了面前,脸色冷然,她虽然意识到了什么,到底也不好再这个时候发作,以至于愣愣怔怔地看着招财将公鸡吞吃入腹。
十一抱着手,冷不定地扬一扬唇:“忘记招财今天没吃饭。”
弗陵拢了拢袖口:“感觉你是故意的。”
心虚地瞟了一眼正堂内的长公主。
她带来的狼闹大了事,而且还是在这位妇人虔心为儿子冲喜的喜堂上。
二公子脸上染了血,仓皇失措,险些跌坐在地上,若是再迟一步,那尖锐的獠牙怕是要直接冲自己手上过来。
左秉臣领侍卫近前来,见那头狼已经舔舐地上鲜血,似是也惊住了。
之前在院外守着,无非就是担心这只野兽会出什么意外,可到底防不胜防,拴绳的绳子不知道怎么就断了,便被这头凶狠嗜血的狼破坏了婚礼。
“长公主。”
长公主脚步沉重,嘴角扯开一丝苦笑,朝着弗陵走来。
“你是故意的?”
弗陵轻顿了一下,摇头:“不是。”
长公主低低地垂着眉眼笑着,再抬头时,眼眶窝着一阵红。
“在你花轿未到府门前,我就已经知道你带着一头狼,我没说什么,因为这件事是我国公府对不住你,甚至因为觉得对不住你,送到你手里头的聘礼都是按娶当朝公主才有的规格。”
“可你却公然破坏这一场婚礼,任由这一头恶狼将即将要结束的冲喜仪式破坏殆尽。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准备这一场婚礼,我等了有多久?”
“这是他唯一可以醒过来的机会,你知不知道?”
为母则刚,那个在屋子昏迷不醒的人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有一成希望能让他醒转过来,她便一定会去尝试。
弗陵心底过意不去,可又觉得她说的话有不对之处,想辩驳,说:“长公主,贫道......”
长公主低了低眉眼,再抬头时,眼底一片清润明亮,敛住了笑。
“对,你是道士,我却还装作不知道,今天这场婚礼本来就是强求而来,何家人怯懦不堪,便献上了你。”
“你不愿意,理所当然,要不然也不会让一头狼陪嫁进来,无非就是要在今日,在这婚堂之上,重重给我国公府一击,看我国公府笑话。”
二公子几步过来,虽说只有九岁,但身高已到弗陵胸口,因是常年习武,力气很大,一把拽着弗陵长袖便往大哥院落里去。
“今天这堂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如若我大哥醒不过来,就等着给他陪葬。”
可不过刚过门口,狂风大作,将小少爷给逼着退回了屋中,被左秉臣扶住。
弗陵被那冷风激得咳了数声,看着那为非作歹的人,眉心深深拧起。
他何时,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十一一大步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声迫切:“走,我们离开这里,管他们是死是活。”
“你给我老实点。”弗陵扫了一眼过去。
十一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可她转过身去和那长公主说话,垂了眉眼,扯了下唇角,背脊微微弯下,双手垂于两袖之间,算是妥协了下来。
“长公主。”
弗陵自知自己闹出了这么多麻烦,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索性道:“贫道的确不愿意冲喜。”
长公主冷斥:“那你还来说什么?”
弗陵双手合掌:“也不知道您当成重金悬赏求医的事,还作数吗?”
“什么意思?”
“浮云观青瑶观主是我师傅。”
······
或许是基于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长公主答应让她一试。
弗陵抬脚踏步进去房内,没有半丝心思去欣赏这婚房的隆重和喜庆,屏退屋中侍女,便欲关上门。
李璮忽然冲了进来,“你想干什么?”
弗陵手顿了一下,往后退开了几步,那九岁小儿便挤了进来。
“给你大哥治病。”
“那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退下?”
“你不是进来了?”
李璮咬咬牙,垂在两袖的手忽然绷紧:“少啰嗦,你要治病就治,我就在一旁看着,以防你对大哥不利。”
长公主都不担心,这一个小屁孩却在发愁她对那位下手。
又或者是她看起来长得就像是那敌国的探子?
但又说不定是那长公主其实心底并不怎么相信自己,又不好直说,便只好让这个小孩出面。
弗陵但觉好笑,也没反对,任由他在一旁看着自己治病救人,起死还生。
她没先去看床榻后的那位,而是先将自己准备好的药从绢帕中取了出来。
十一在她身侧,目光幽幽地望向那处帘帐垂落后的身影,只不过太过朦胧不清,那位小少爷此刻又趴在床边,跟那昏睡过去的人细细碎碎地说着什么。
他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没先跟长公主要和离书,要是到时候他们不放你走怎么办?”
弗陵将早先已经准备好并且捣碎的药粉放在杯子里,取下腰间系着的水囊,倒了些许烈酒出来,令药粉彻底泡开,说:“长公主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
十一舌尖抵腮:“你就知道。”
弗陵漫不经心道:“她家要想娶媳妇,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像你这样的就没有。”十一道:“你这个道姑。”
“......”
醍醐灌顶,好像真的是如此,长公主到哪去找像自己这样才貌双全的道姑小媳妇?
弗陵见被子里的药水浑浊了些许,便端起拿到床榻边,幔帐低垂,看不清楚床榻上那人的面容。
隐约还是听见这小孩絮絮叨叨的低语。
心底想的是,这兄弟俩感情真好。
“二公子,是你来喂药还是......”
李璮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过来时,见弗陵手里边端着的杯子盛着一杯浑浊的液体,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
“你用的是什么药?”
他凑近一步去闻味道,难闻至极。
手心刚碰到那个杯子,面色顿时又是一凛。
“怎么还是冷的?”
“这到底什么鬼东西?”
弗陵掀了一记白眼:“独门秘方,要一般人我才不告诉他。”
李璮冷眉横指:“我看你是敌国派来的探子,装神弄鬼其实是想要来谋害我大哥的吧?”
小孩警惕心倒是极强。
弗陵抬手搭在他发顶,想要解释,却见这小孩子防备地闪躲其后。
“我要告诉母亲。”
李璮放声就要大喊大叫。
“母亲,母亲。”
“左秉臣,快来人,抓奸细......”
小孩子就是麻烦,这要是换个大人在这里,至少还能平心静气地听她解释。
可她到底也不能怪小孩子不懂事,若这床上躺着的不是他的亲大哥,也不至于如此方寸大乱。
怪谁都不对,只能说自己不多管闲事就没有这一遭。
弗陵捏了捏额心,到底是不好怎么跟他计较,只冲十一喊去。
“十一,弄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