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说你找我有事。”
“嗯。”
“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
“你这衣服......”
“怎么,穿旧衣服很丢人吗?”
“只是你从不可能在这种盛大的宴席上让自己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完美。”
“你知道得很多吗?你过去很关注我吗?”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也是。”
“还没说你找我什么事呢。”
“没什么重要的,就是想来跟你说一句,等下不要与宴。”
“为什么?”
“怕我碍你事?”
“放心,我既跟你有言语”“先坐下来,喝杯茶。”
“其实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再劝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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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知道,要不然她得怨死你和我。”
“你若是真要帮她就静静地看着便是,真让她觉得面子和自尊心都受挫了,估计就是病死也不会向谁求助。”
谢玄道看着她置身独入蛇窟的背影,脑海中全是童老跟自己反复提起过的那些交待。
怎么可能真的袖手旁观看着她独入虎穴?
·······
越往蛇窟内部走去,想象之中的危险并没有出现。
没有蛇群忽然对你群起而攻,一切悄然无声,安静得不行。
她这应该不是没找对它的老巢啊?
之前来过一趟,不了解此处情况引起一番动静,差点就埋身于此。
可今儿个安静如鸡。
弗陵找寻了许久,借着昏沉的视线,才总算看清楚那团正在冬眠的漆黑的东西后,一时间恶心得不想继续。
金腹母蛇到底还缩在老窝等着孵卵,男的呢,都去打战了还是死哪里去?
就算走了,也得该留一个两个下来看守,以防万一有人像她这样推搭。
这样让她也不至于觉得对一个母亲动手太缺德了。
从道德上讲,弗陵心底终究是过意不去,若只是自己被咬一口也没什么,以毒攻毒,不过却还得帮着谢玄道取蛇胆,这可是杀了救自己命的恩人。
她干嘛还要自己揽上这造罪孽的罪过?
可她又闭了闭眼,一遍一遍地于心底告诫自己,造罪孽就造罪孽吧,谢玄道的老祖宗之前因为璋宪的事没少动过气。
就趁这回全部了结,今生但愿再无瓜葛。
······
“你怎么样?”
靠石壁的地方,谢玄道正倚靠在那处,弗陵看向那说话的人,扯了扯唇角笑了笑。
她在里头累死累活,纠结良多,可他倒好,什么都是别人拼命得来的。
谢玄道见她身形晃动,站定不稳,快步过来。
弗陵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触碰,冷哂一声,往地上将一麻袋甩过去,就当自己日行一善了。
“死不了。”
麻袋被绳索绑着,里头的金腹母蛇挣扎激烈。
谢玄道看她扶着左手手臂,目光微深,唇角轻轻动了动,声音艰涩。
“怎,怎么.....被咬了?”
“死不了。”
谢玄道:“我看下伤口。”
弗陵皱眉看他:“不需要。”
谢玄道心底一急,垂在两侧的手心紧攥:“金腹蛇有毒,我......”
弗陵都不耐烦了,一字一句道:“死不了。”
童老之前也曾耳提面命地告诫过她,因她自身体内毒素的缘故,被咬一口暂时不会有事,但必须在短时间内赶回去,若不然没事也能有事。
谢玄道默了默:“这样的你跟过去还真是不一样。”
过去的璋宪便是连一点疼都受不得。
弗陵低声嘀咕,从他身边走过:“我本来就不是璋宪,这要一样才有鬼了。”
谢玄道追着她背影看过去:“你说什么?”
弗陵脚步微停,叹了口气。
“我倒是问你你想做什么?”
“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记不得了是吗?失忆了是吗?那要不要我再重申一遍?”
“我想跟你退婚。”
说到这里,弗陵着重强调了一声:“不过这事你最好别插手,我自己会办。你今后想当陛下的乘龙快婿也好,想跟你那黑白棋子厮守终身也罢,我就在这里遥祝你一声生活幸福。”
她笑眯眯的样子就差在烧尽的余烬中扔过去一把柴。
谢玄道目光微黯:“璋宪,你先听我......”
弗陵见他抬脚欲往前,手臂抬起,拒绝接近的姿态。
“别把我当成过去的璋宪,也别想用一些甜言蜜语的话哄我取消退婚的打算,是你自己先对不起我的,既然这样我就没必要再留一个心底存着杂念的人。”
谢玄道舌尖抵腮,牙关微咬:“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
有没有又关她什么事,别妨碍她成为芳龄富婆。
弗陵指了指地上那麻袋:“这蛇你要拿去,以后我们就没有旁的交集。”
谢玄道冷哂:“我以为要这东西做什么?”
弗陵侧头过去看他,疑惑道:“你不是着急回去给你祖母治腿疾?”
谢玄道:“璋宪,我们的婚事是你姑姑生前订下的,很仓促很慌乱的情况,你可知道她当时为什么那么急着将你托付到谢家手中。”
弗陵踩了踩脚下的积雪,因为畏冷缩紧脖子跺了跺脚。
“我不知道,也别拿我不清楚的事情糊弄我。”
记忆中关于这段婚事为何会落在璋宪身上并不是特别知道原因。
孝贤皇后生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断断续续一直好不了,桑奈奈和隋玉公主并几个世家贵女去大理寺,为替自己姑姑求一道平安符,回来后便被这一桩婚事给砸得晕头转向,心花怒放。
“怎么,你要替她告知我原因?”
谢玄道顿时一默。
弗陵哂笑出声:“当初她或许没有看透你这个三心二意的人,但现在我不仅看清了,当然要尽早割舍。”
······
出了山洞,却见山体上悬着的绳索此时此刻正孤零零地掉落在地上。
弗陵疾步过去,手里握着被割断的地方,难以置信地扯了下唇。
听到身后窸窣响动,她笑盈盈地转头过去看他:“绳索呢?”
谢玄道:“断了。”
我干的?”
“那你干嘛那么急着否认做什么?”
谢玄道深吸了两口气,快步走来。
“你看这割裂痕迹......”谢玄道指着断裂口,迫切解释:“割口很不齐整,只能是被山体磨破的。”
“还有你看这里多处都有磨损,你靠这根绳索都了多少回山了,这都用旧了,会断也是迟早的。”
弗陵抿了抿唇:“我看不出。”
谢玄道看着她这幅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又被气笑了。
“你现在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弗陵的确是看他哪里哪里都不顺眼,便是呼吸同一个山里的空气都不行。
现在得想办法从这个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地出去。
可她也不会飞檐走壁,身边这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更别提能有多大用处。
怎么回去却成了难题?
倒霉透顶。
这要不是谢玄道做了什么手脚,她会不信这个世界上竟会有这么巧合的行为。
谢玄道突问:“你和我退婚了,你想找谁?”
弗陵一时间竟在心底乐了。
这人脑子里是被什么堵住了是吗?
这个时候还能想这些无聊的情情爱爱?
“南安郡王?”
听到这般带着醋意的疑问,弗陵倒是微微眯着眼。
“找谁都好。我忽然觉得就是平阳世子这个开心果也比你好上百倍千倍。”
能吃醋也就怪了,不过是男人自以为是的占有欲作祟。
之前不在意,现在失去了倒还要来装腔作势。
谢玄道:“南安郡王府的三小姐嫁给我三表叔,平阳世子的母亲近期正在与我大伯父家的姑娘议亲,我们几家之间已经是很乱的关系了,你确定还要加进来?”
弗陵一时语噎。
“反正你我,他们都是即将要家族联姻的,亲上加亲的,你找他们还不如找我。”
弗陵不服气:“反正都是利益至上,找你和找别人能有什么本质区别?都是相夫教子,生儿育女,相敬如宾,终老一生。”
想想人的一生都是这般为了延绵子嗣而过的,就觉得甚是可惜。
谢玄道被她的话问得分了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人的一辈子无非就是这些。
如果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每一个人有不同的生活经历。
他并不擅长做保证,当初还是孝贤皇后病重让他承诺今后照顾好她,可自己好像做得也并不好。
谢玄道薄唇微抿,声音微微艰涩:“我,我会对你好的,比他们,比他们更好。”
他这人身形修长如玉,微垂眼帘看向她说话,本该有种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感觉,偏偏说出这句话时,连他自己都似乎没底。
“呵。”
她差点乐笑了:“什么样的好?”
谢玄道眉心动了动,到底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弗陵却是起了恶趣味逼问。
“你会像南安郡王那样做饭吗?”
可惜谢玄道自然是君子远庖厨的。
“那你能学学平阳世子做个开心果吗?”
谢玄道面色微黑:“嬉皮笑脸,成天三五成群上秦楼楚馆的有什么好?”
弗陵:“我就打个比方。”
谢玄道:“那我比他们好的地方你怎么就没看到?”
弗陵一本正经地问:“在哪?要不你现在给我飞檐走壁上去一个给我瞧瞧。”
谢玄道:“......”
弗陵喃喃自语道:“下棋好啊,下到房间里藏了一个女孩子一整晚了都能够没发现,要我说是你专心致志呢还是装傻卖呆。”
弗陵看他哑口无言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已,“大哥,你说你平日里挺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如今怎么也学会来纠缠别人了?”
“你不是那种最讨厌追在女子身后跑的男子吗,如今自己怎么也变成这种人了?”
她一副漫不经心的说笑的姿态看得谢玄道目光赤红。
“对我好不是将我泡在蜜罐里,姑姑之前是这样,现在她走了,换了你这个蜜罐,我难道还要像过去一样稀里糊涂地继续在你们营造的假象里?”
“我姑姑都走了,陛下现在又看重你,隋玉也喜欢你,你何必拘泥于一桩过去的婚事?”
谢玄道薄唇轻启,声音沙哑:“可我,可我承诺过你姑姑。”
所以这是给她扯什么临危受命的典故、信守承诺的人设是吗?
弗陵蹙了蹙眉头:“你之前也说了,为什么她会在病得那么重的时候那么仓促地要将我的婚事订下,是不是预先知道了什么?”
见他默声不语,弗陵道:“你既然不说那就从现在起一辈子都不说。”
“你一辈子想要护着这个秘密那就自己死守不放。”
“可我不想陪你玩这种守护游戏。”
······
童老药馆。
看着她扶着受伤的手臂从马车上下来,轻车简从,却又形单影只,童老只是一脸诧异。
“你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说话间不时地往她身后瞧了又瞧,看了又看,也不知道真正在找谁。
弗陵一时无语,怏怏无力地看向他。
“我可是病人,我被蛇咬了,你再不救我,打算去隔壁给我买棺材是吗?”
说来也是奇怪,童老隔壁的确是家寿材铺,声音不温不火,店主人平淡度日,虽同邻居有龃龉,但关键时刻,人人不得念着她的好。
童老却问:“你真一个人来的?”
弗陵气道:“其他人,你说你想见的到底是谁?姓谢是吧?他给你钱了还是怎么样,在这个时候帮他来气我,是嫌我死得不够早?”
见她脸上气得腮帮鼓起,但觉好笑。
童老道:“看来他是找到你了。”
弗陵哼笑看他:“你要不去点颗红黑痣当个媒婆好了,不,你当媒人婆也是害人,黑的也会被你说成白的。”
童老眼角闪过一丝得意,殷勤一笑,道:“老朽正有此打算,媒人婆,能拿不少钱。”
他抓过弗陵的手过去切脉。
弗陵坐在椅上,看着切脉的他,问:“他给你钱了还是怎样?我不是让你别告诉任何人吗?”
童老道:“怕你死在那,叫个人去帮你收尸。”
“我谢你。”
弗陵忍不住抱怨:“你就是给我找麻烦,你知不知道,他......”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毕竟看在他将自己从深谷里带出来这份情上,就不再说他不好了。
童老道:“我说你这个丫头就是没良心,要是真的有心的话,就应该看的出他对你是真的关心。”
弗陵道:“关心我的大有人在,我乐意接受那他的关心才算用在实处,我若不稀罕他的关心,那东西累在我心头也让我不觉得好受。”
童老叹了叹气:“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极端吗?不就他糊涂了一点,下棋太过着迷以至于让人趁虚而入。”
弗陵凉唇轻掀:“这又算是糊涂的话那我就是人间清醒了,他就适合跟棋成婚,成什么家立什么业啊,平白耽误我成为关心我的大有人在,我乐意接受那他的关心才算用在实处,我若不稀罕他的关心,那东西累在我心头也让我不觉得好受。”
童老叹了叹气:“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极端吗?不就他糊涂了一点,下棋太过着迷以至于让人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