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邧已经是第五次来求徐静回去了,但次次都被拒之门外。
那天醉酒后齐少晨误伤了言言后,徐静便火急火燎地带着女儿离开了家,顺便告了齐少晨故意伤害。
虽然只有短短五天的监禁期间。
但其实也已经够她们母女俩扫清和齐家这烂摊子一样的关系。
母女没有暂住的地方,就住在点心店里二楼的隔间里。
徐静本来就在寻一个时间离开那个烂摊子,而齐少晨恰好就在那个时机凑上来,正好省了她自己去找理由。
也免得别人日后再往她和女儿脸上唾骂上一句,同富贵容易,共患难难。
何况她有什么理由为那个渣男共患难,本来就是有目的地接触,而今功成身退,就看着他不日高楼塌。
弗陵却是看着窗外,啧啧出声:“他竟然还没走,好像是真心求你回去。”
徐静将窗帘拉上。
“真心,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丫头?男人的话听一半就好吗,何况在现在这种时候,他要我回去不过是想要将之前我从他手里拿走的东西还回去。”
“只怪我心太软,没再从他手里要来一套房,现在我手头上的资金要用在店内,一时半会周转不过来,只能让你挤在这个这里,冬天还好,夏天还不得热死,而且也没给你单独准备一间画室。”
弗陵笑了笑。
其实二层阁楼还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至少能够满足她们母女俩所有的需要,楼下是店面,后面还自带了个小花园。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齐邧快要破产了,所以这才急急忙忙带我出来?”
“我可是有眼睛会看的。”徐静捋了鬓角的发顺到耳后,温和一笑。
再听楼下,悄然安静,好像已经没有之前那男人的敲门声,应该是走了。
弗陵摸了摸下颌:“其实,我新房子早就买好了,但装修估计要一年半载,我们还得再这里挤上一段时间。”
之前从王乐乐母亲手里头分来的钱,够她买个一室两居。
徐静几步走了过来,愣神似地盯着她看:“房子?什么房子?”
“就前不久买的,就在这附近,不远的,交通,环境什么的都挺好……”
宋砚告知齐邧公司的漏洞越来越大,甚至已经背着家里人将别墅抵押给相识的熟人换钱,她们需得准备从齐家搬出来的时候,她便提前准备第二个窝。
而那个时候齐邧每次回家还总一副没事人的状态。
徐静却已经开始耳提面命地警告她:“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你该告诉我的,是不是又和宋砚合谋的?
我可提前告诉你,宋砚家里真的是高门大户,咱们这些小门小户就别凑上去了,所以还是不要好了。
反正都注定是没可能的,要不然你看宋砚现在,自从给我们离开齐家后他有来找过你一次吗?
还有,我有说我要在这里定居吗?要不是得等你大学毕业,我们早就换个地方住,懒得再这里继续和齐家纠缠……”
弗陵不时地给她点个头,表示自己真的听进去她的话了。
将电视打开,找到本地频道,看到是齐邧公司宣布破产的新闻,公司门口尽数围着讨债的经销商和被欠下工资的员工。
徐静瞟了一眼,淡淡一笑,一面吐槽像他那种吸血鬼的资本家走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是必然的,二十年了,这报应来得也忒晚了些。
可下一秒,紧急着这条新闻后的是二十年前的一桩旧案,矛头直指齐邧身上。
弗陵若有所思地盯着徐静煞白的脸色在看。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徐静极快地否认,“没。”
弗陵哦了一声,淡淡的语气道:“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我什么都撑得住的。”
徐静心底微微一震,避开自己偷偷地抹了下眼角,随后拿起桌上的手机,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的哭腔说有事,便往楼下走去。
待她走后,弗陵才低头看向那响了已经有许久的电话。
宋砚的电话。
他要说什么自己都知道,不外是他父亲是真真实实想努力打造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更是准备送他去军营里磨上两年,故而让自己明天去见他最后一面,以后说不定连见面都挤不出时间。
她懒得接,可来电响得没完没了。
弗陵松了口气,到底还是接了。
或许分开的时间久了,越来越多的训练,疯狂而又痛苦的魔鬼似的摧残,或许也能将他对这份感情的注意尽数磨灭,磨灭对自己所有的记忆,磨灭这个年轻男人炽热的孤注一掷的情感。
那一切,就让时间来做决定。
“明天来送我吗?”
“几点。”
“如果可以的话,想现在。”
“......”
“我妈最近看我比较严,我尽量。”
······
熟悉的电话号码,当初她留给自己,便是让自己有朝一日能用得到她。
只不过,二十年了,她竟是隔了二十年才第一次拨通。
过去是不看,是惧怕,现在是不能再继续容忍放纵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宋夫人,我是徐静,你有空吗?我有件事必须现在和你说。”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现在就过去,你在哪,告诉我地址。”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比自己还要着急,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么快就听出来她要做什么。
徐静破涕为笑,“不用那么急,毕竟当初你可是为了这桩案子才丢了工作,我现在不过是还你一个人情罢了。”
“那是我的工作,破案是我的职责。”
徐静但觉好笑。
坚持二十年来查一桩案子,是不是必须有这份坚持和耐心才能做警察。
可显然不是每一个都有,若不然当成楚元亨也不至于在狱中自杀。
“齐邧当年是看中政策的福利,搬出来一个项目便申请政府资金扶持,那个项目是楚元亨审批的,可齐邧后来并没有将资金投入到项目中却骗了身为好兄弟和大学同学的楚元亨信任。
楚元亨唯一错的地方就是他认定是自己在工作中没有做到细致认真和后来的怯懦愚蠢,相信只要认下所有的罪就能让绑架犯放过自己怀孕的妻子。”
“所以言言真的是……”
徐静笑了笑,她那时候真的太过年轻愚蠢,竟然没看出来当年的猫腻。
楚元亨离婚是为了将自己摘除于那场灭顶之罪中,只是太过难受于丈夫忽然跟自己离婚,生气,愤慨之余下她立即收拾东西回了娘家,哪知道路上就出了事。
她遇到了绑匪,想联系楚元亨,可那时候的他已经在牢中自杀认罪,她忍辱负重,只为了回去,她还有父母亲朋。
至于楚元亨,她只知道是阴谋,但到底是谁要害她却不清楚。
直到齐邧从绑匪手中救下她后,她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齐邧救了她,悉心地照顾她,只为了让她摆脱对过去那些痛苦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阴影。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有一个死于阴谋的丈夫,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爱上了齐邧,这个一心一意,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时都留在她身边的男人。
可这一切是在胡大仁还没出现之前。
胡大仁,当时也是那群绑匪之一,她是意外从胡大仁醉酒的口中得知,他们是受雇于齐邧而来,绑架,囚禁,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齐邧的安排。
听到她坚持问言言是谁的女儿这个问题,徐静心思紧了紧,绷紧的青筋在额角浮动,咬牙道。
“言言是谁的女儿并不重要,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便已经足够,她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我告诉你这一些,只是想求你,她和你们的世界格格不入,求你们再也不要和她沾上任何关系,我们母女俩已经期待二十年了,就还我们一个太平日子好吗?”
······
徐静有好几次想这样做了。
掐死她,淹死她,摔下去......她脑子里能想出来的就有数百种,数千种办法。
或许只有她死了,长期压在心底的阴影才会逐渐散去,她才会得到真正的解脱。
可每当她想要那样做的时候,孩子的哭声总会将从孤陷于阴骘的她唤醒。
夜里,弗陵被一具冰冷的,颤抖的身躯紧紧抱住,以至于喘不过气来。
那只手似是钳在自己的脖颈上,手下分明是用了力,可不知道又怎么了,那力道又迅速地松开,又化为巨大的重量,压住自己四肢百骸,长长的指甲在自己脖颈后背留下数道划痕。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这就是她为什么坚持要跟徐静分房睡的原因。
她艰难地挪着身子,睁眼看她,手缓缓抚上她后背。
“怎么了?”
“言言,言言。”
她喊着,叫着,低低的,闷闷的,带着恐惧,湿冷的泪渍浸过她的发梢。
弗陵喑哑的嗓音说:“妈妈,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见了,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怎么找都找不到。”
哽咽的声音从她喉咙口溢出,她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急促。
弗陵微垂了垂眸去看她:“我怎么会不见,我一直都在这里的。”
“不要走了,不要跟任何人走,那些都是坏人,尤其是男人,男人没有一个是好的,以后都在妈妈看得见的地方,不要走好吗?”
“不走,不会走的。”
“那宋砚......”谁都不可以,宋砚更是绝对不行,宋家夫妇太过于熟悉她,更甚至可能已经知道她那些耻辱的过去,他们那种人家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她的,更何谈是她的女儿了。
“不会,我答应你。”
弗陵应着,一下一下地轻抚她后背,直到那声嘶力竭的低吼消失后,她也渐渐安睡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阖着眼,一口气幽幽地吐了出来。
她的情况没有半点好转,反而是日渐严重了许多,这以后还要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