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猎狩场后,皇帝换上骑装,回头却见她已经换好了骑装在挑选趁手的弓箭。
赤红的颜色很适合她,身上的骑装在红日的流淌下,金子般的光竞相辉映,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明艳大气之中又不乏英姿飒爽。
只是压不住她那份让人明艳的脸庞,隔三差五地就招惹这骑射场内侍者的眼神探寻。
皇帝面色冷凝,吩咐人下去,将这骑射场的内侍纷纷撤走。
看她对武器近乎精挑细选的态度,显然是有几分了解。
皇帝几步走到她身后,便听见她在和提供武器的士兵吩咐些什么。
而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这些惊讶他的话,全然可以看出她此前是对这些弓箭武器有过了解。
甚至不仅仅只是提前做功课的地步。
弗陵张弓搭箭,尝试着弓箭的手感。
毕竟这磨刀不误砍柴工,做什么事情前总需要一把趁手的工具。
转过头时候忽然瞧见皇帝,眼皮子未免跳了一跳。
这要是自己一个一着不慎,将箭镞放出去了,这家伙脑袋是不就打算要了?
可自己这一秒真的弑君的话,下一秒藏身在周围的御前侍卫怕是会将自己给压在泥地里。
皇都岿然不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是不是会这样放出去。
“你别动啊,我保证不伤着你。”
话音刚刚落,便见周围林木后掩着的盔甲革带的侍卫挎着刀横冲而来。
连腿脚比侍卫慢上个三两拍的及阅也急急忙忙跑进猎场。
弗陵但觉好笑。
这一个一个的,真觉得皇帝是纸揉的不成?
皇帝抬手,让那些人尽数下去。
侍卫虽有疑惑,但无奈于皇命如此,他们也不敢擅自行动。
相反的,及阅怕是连皇命是什么都顾忌不上来了,着急忙慌地去劝说弗陵不要冲动。
皇帝挑眉看向自己,问道:“你会?”
弗陵莞尔一笑,“马马虎虎。”
话音刚刚落,她便眼神一凛,松口箭镞,没有任何犹豫不决。
长箭破空,发出长长的一声铮鸣。
及阅早已吓得双腿发软,跪坐在地,瞪着一双失魂落魄的眼珠子。
弗陵一直在盯着皇帝观察他,哪知道皇帝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果然是在战场上下来的,唬人的玩意见得多了,自己的小把戏早已被他给拆穿。
她摊手,无奈地耸肩。
“哎,不好玩。”
皇帝微微侧过头去,看着那只箭镞所往方向。
“这也叫马马虎虎?”
“嗯。”
她说这话是时候走到及阅面前,抬手在他肩头上轻轻招呼了一把,对方才缓缓地回过来神。
捂着一张嘴,地看着安然无恙的皇帝,又看了看面带戏谑笑意的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唬着了。
看着他一副羞愤难填的样子,弗陵心底但觉好笑,又走到皇帝面前。
“你的人也太不经吓了,真认为我敢弑君?我是得多吃饱撑着没事干?”
“你平时看我就听不耐烦的,估计是次数多了,让他们以为你在杀我的念头信以为真。”
“我哪有?”
“你瞪我的时候。”皇帝垂了垂眼帘看她,又指着她道:“就现在。”
弗陵不信自己已经这般洗怒形于色里,从袖口里翻出一块小银镜。
“我眼神挺清澈干净的。”
本来骑装的袖口就是十分紧的,可她竟然还能往内取出东西后,皇帝诧异地看她又将镜子给收了回去,道:“你还随身带镜子?”
“这算什么?”她不以为然,甚至觉得皇帝少见多怪。
这还只是还没将袖口里隐藏的袖箭取出来,要是把身上的所有藏着的东西仔细地算一下,少说也有十来件保命的兵器。
都是过去行商的时候怕路上出现沙匪流寇作乱,带在自己身上安身保命的。
至于镜子,不过是为了防止自己在狼狈逃生时候也能保持精致。
皇帝道:“你懂弓?”
弗陵炸了眨眼,偷偷地说:“我有一件兵器库。”
皇帝挑眉,却见她三两步踱到自己身侧,挨着他的脚,添上自己的耳朵,偷偷摸摸地说。
“我当年差点霸占了何家的铁铺子,后来知道他们并不是我亲生父母后,铺子还给他们,其他属于何家的东西也都尽数归还。后来,打铁铺子重新选址,有了真正独属于自己的打铁铺。”
皇帝手心微微侧头,道:“女孩子回家经营这些这些很奇怪。”
弗陵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记白眼,说:“哪有什么奇怪我,想开就开了,何况当时手里头有的是闲钱,有了打铁铺后,我又去把何家那一块荒山给买下来,当时他们怕我,又恨我,可我一开高价,他们就其乐融融的,亲自过来和我协商。”
“为什么还要买那那荒山?”
“有钱呗!”弗陵漫不经心的口吻:“就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皇帝一时无法反驳。
整个国朝最有钱的,和最有权利的两个人,就是他们现在这种处境。
这是最好的一种平衡状态,她需要自己放手让她去施展自己的抱负,不用顾忌她有朝一日形成垄断,会对朝廷,对皇室有任何威胁。
因为他们都清楚她不会自找麻烦。
而皇帝的确很需要她在商业上的头脑,国朝近乎一半的经济产能都是她在支撑。
打破这一种平衡状态,对谁而言都不是好处。
皇帝很清楚,克制地将手心攥起,握在身后。
“武器如何?”
弗陵听他说起手中的弓,挽蠢笑了笑,说:“武器很趁手。”
皇帝说:“那也是人在使。”
话音落,便背过身去,大步往拴马的方向过去。
弗陵挑眉。
这是在变着法的夸她啊!
竟然夸她而不是像平日里一样只想着怼一遍再说。
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多谢。”
权当他这是夸赞的意思,弗陵暂且收下这礼物。
跨上马背准备随着皇帝入林骑射,弗陵多次发现皇帝面上色频繁沉闷。
即便是射得像鹿和豹这样极好的猎物也都没见他展开笑颜过。
直至日落夕阳斜,弗陵在清点猎物,皇帝都面色淡淡,淡淡的笑,淡淡的应付几句,真看不出这是今日狩猎最大的获胜者该有的神情,又或许觉得赢了她没多值得骄傲。
回去的路上,弗陵以骑了一天马疲惫不堪的缘故选择坐马车。
皇帝策马随在身侧。
弗陵掀起帘望过去。
“我有件事纠结许久的,不得不说。”
皇帝策马迫紧忙马车厢。
“何事?”
“其实你一路上兴致都不高,怎么还要来秋猎?”
皇帝道:“带你出来放放风。”
弗陵搭着素腕托腮看他:“合着真承认把我关监狱去了?”
皇帝轻轻弯了弯唇角。
弗陵说:“说正事了,刚才在夏侯府上,他们在里头跟你说起什么了吗?怎么你回得有些晚?”
皇帝斜睨了她一眼过去:“不是都不在意,不想认亲的吗?还问这些做什么?越是在意越显得你心虚,要不然我干脆就把你送到夏侯府上,我觉得这主意甚好,反正我也挺喜欢看到失散多年的父女终于团圆的画面,到时候文武百官若是知道是我在中间牵线搭桥,定然还会对我歌功颂德一番。”
弗陵但也不是认为他真敢这样做,只是好奇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
“你到底说不说?”
皇帝却索性坐地起价。
“说了,我有什么好处?”
“你把我当工具人使就算了,诊金总不能不收一点。”
哪知道尊贵高傲的皇帝陛下不以为然。
“我包年。”
弗陵挽了挽唇角,道:“抱歉,包年的我要另外收取一笔佣金。”
“果然是掉钱眼里了。”
“这有什么不好,我多赚一点钱,也没见陛下让我给您的上贡减免一些。”
皇帝倾身趋近,却在弗陵怀疑他要做什么时,只是抬手将车帘给她放了下来。
“要钱没有,本想给你狩一头狐狸皮,做一件衣服的,但今天没遇到合适的,等下次吧,下次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