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石的左手此刻血流如注,右手不断的挥舞。用铁棍击倒眼前的几人,但原本能一击必杀的攻击此刻也威力大减。
建中几人也赶了过来,却被吓的僵在了原地,双腿都微微颤抖。只见地上一片血污中躺着七八具不完整的尸体,有的整个头被削掉,有的整个手臂怪异的扭曲着只剩一点皮肉与身体相连,有的半个身体凹陷进去一个血洞,整个房间的地板,天花板,四周的墙壁上都满是血红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恶心反胃的刺鼻气味。
益石左手残缺右手持棍站在尸体中央,浑身浴血,呈现一片妖艳的红色,只有双眼中蓝色的瞳孔不时有两点光芒闪烁,整个人如同修罗场里走出的嗜血恶魔。
建中被吓的竟一时没有反映,旁边几个从未见过此种情形的更是在一边狂吐不止。
益石表情冷若坚冰,眼神中满是凶狠暴戾的神色。刚刚为了快速击杀这些人,益石招招出手狠辣,但也让他的体能消耗达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再加上失血带来的负面影响。此刻的益石已经是头昏脑胀的虚弱状态。
益石深知此时已经是必死无疑了,就算立刻有人来救也不可能挽回他的生命。
但他却并不哀伤或是恐惧,反而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时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那时的他冲动暴戾,那时候的他在战场上与机械士兵拼死搏杀。
益石仰天大笑,扔掉手中已经扭曲变形的铁棍,一把扯掉自己的衣服,裸露出布满伤痕坚若铜铁的身躯。随后身子一低,冲向建中。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战斗,身为实体高阶的他空手格斗才是他的强项。他要如野兽般用利爪,用尖牙,用自己的双手去撕碎对手。
周围还存活的几人被犹如噩梦的场景所震慑,竟一时不敢攻击。
建中最先反应过来,强忍着逃跑的冲动,也是大吼一声说道:“都他妈攻击啊,等什么,都想死吗!”说着也是率先开枪。
能量武器为了节约能量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火力浪费,平时的点射都是以某一定量的能量为单位来发射,每次发射中间会有一小段极短的时间间隔。只有切换到连发模式才可以持续扫射。
那时候就犹如一道手电筒的光划过,所不同的就是被手电的光划过会带来光明,被能量武器的射线划过则会被高温熔化甚至产生爆炸。
只是长时间的持续扫射对能量发生器的负荷太大,虽不至于爆炸,但自身报废是肯定的。
此时的建中几人都是直接把手中的枪调到连发模式,再顾不得其他对着眼前疯狂扫射。
双方距离太近,要是平时的益石,甚至可以在建中反应过来前将他击杀,但现在已经失血过多,眼前都有些模糊的益石只能尽量靠近建中。
毕竟拿着一米长的步枪是没法近战的,这也是益石不再使用铁棍的一个原因。近身作战,他的身体就是最灵活的武器。
几人见益石眨眼间就已经逼近过来,立刻慌了神,调转枪口也不管会不会误伤到同伴,直接朝着益石的大致方向扣动扳机。顿时建中原本已经不多的手下又有几个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益石原本银灰色的皮肤呈现一种苍白的颜色,那是大量失血的表现,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已经没能力击杀所有人了,但至少要把这个领头的杀掉。
益石低身俯冲,尽量减少被射中的可能,窜到建中眼前。右手握拳轰向建中的面门。他已经看到建中身穿作战服了,自然不会再去攻击对方的身躯。
一声沉闷的响声,建中上一秒还在握枪射击,下一秒就见益石已经近在咫尺,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亡。下意识的偏过头闪避。结果硬挨益石一拳后,虽然脸颊生疼,竟然没死。
建中心中大喜,原来益石已经虚弱到这样的地步,自己又比那些普通人强不少,益石已经没法一拳打死自己了。
益石不敢停顿,轰出一拳后,立刻脚下连踏几步绕到了建中的身后。在他身边可还是有几把枪在胡乱扫射的。他要利用建中身上的战斗服帮自己抵挡几次射击伤害。
建中也察觉了益石的意图,眼见着手下提枪就要连他一起射死,连忙喊叫:“别开枪,别开枪。”
益石才不管建中会有什么反应,他只想在自己死前击杀对方,脚下移动来到建中身后,益石再次出掌,一记手刀直取建中的后脖颈。
建中再受重创,惨叫一声整个人跪到了地上,双手撑地不停的干呕,手中的枪也掉落下来。
两次攻击都没能击杀对方,益石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体能已经到极限了,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想起死去的元封、雷伦、简朔等人,想起那场让他们走到一起的骚乱,想起那些被当作避难所的英雄的岁月。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英雄,真正的英雄早就死在了那场守城战中。
此刻他也想像个英雄,如果死亡不可避免,那么就为了守护什么而死。
他的身前再无掩护,他的目光落在那把负电射线枪上。他飞快的下蹲去捡步枪。
建中的手下原本听到老大的喊叫后一直没开枪,只是用枪瞄着益石。此刻建中跪在地上,益石身前再无遮挡。他们立刻开始攻击。
益石下蹲的同时身体微侧,右手一摸到步枪立刻顺势一个翻滚,也不再站起来,而是就地坐着举枪瞄准着建中的脑袋。
在几人的惊呼中,益石面带微笑的扣下了扳机,一道无形的射线划过,建中半个头颅直接消失。
坐着地上的益石身上也被射出了两个血洞,整个人仰面躺在避难所的土地上,脸上一直保持着那幸福的微笑停止了呼吸。
建中的手下见这如恶鬼般的人终于倒下,狂乱跳动的心脏也终于稍稍安定。老大一死,他们人员锐减此刻正茫然不知所措间。突然一个同伴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后第二个,第三个。
剩下的两人立刻转身想要逃跑,可没跑出几步,也被当场击杀,他们这时才想起,市政厅内之前好像还有个枪法极准的人。
安池双目含泪,一枪枪的收割着生命,他的速度没益石快,一路上又小心戒备以防止有人偷袭,严重拖慢了他的速度。等他赶过来的时候,却只能看到益石死前的最后一段画面。
今天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好几个兄弟的死亡令得饶是以冷静沉稳著称的安池也是心绪激荡,双目噙满泪水。
一发发射线收割着一个个生命,每发射一次,安池都感到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远去,就好像被激发出去的射线带走了一样。他的心变的空空的。
原来自己保留着这么多跟大家在一起时的美好记忆。
只是这些记忆现在只能带给他无边无尽的心痛。
安池带着益石的尸体回到了市政厅,与其他的几具放在一起。然后默默的站在一边,身旁御夕低着头双目赤红也是沉默不语,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数分钟后,一向冷静的安池回过神来,对御夕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还活着的人怎么处理?现在可都指望你了。”
御夕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等到安池又重复了一遍,他才缓缓开口道:“还安排什么,大家都自生自灭吧。”说完转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避难所越来越昏暗的灯光下,御夕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上半身佝偻着一步步向前走,那身影竟是如此的孤单与凄凉。
御夕此刻是真的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再也不想管任何事,再也不想说任何话,再也不想见任何人。他只想放下一切,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睡着了就好了,没有痛苦没有悲伤,什么都不用去想。
御夕一进房门就直接躺到了熟悉的床上,原本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泪水连成了一条线从眼角流下,落在床上。御夕右手横着遮在眼前,嘴巴咧开着,喉咙里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喊声。
当年面对生死绝境时都顽固刚强的御夕而今哭的像个小孩。
从他成为避难所发言人开始,他就与其他人显得有些不同。他总是听到有人说现在已经是末日的时代了,原先的规则秩序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活下去,不折手段的活下去才是最关键的。可他总觉得这样不对,哪怕在这样的世界里,人也总该有人性有底线。
这个宇宙中或许有许许多多的文明,如果把每个文明当作一个个体。那么在这些个体所组成的世界里就应该有如同普通社会类似的规则,比如残暴自私的文明就会被认为违法,违法的文明就要被判处罚款或是有期徒刑。
这是他当年知道有外星文明存在时的想法。他希望苏尔星的文明能以善良温和的姿态去面对整个宇宙。
哪怕是制定火种计划的时候,虽然其他人极力反对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到最后的决定只是交给离玄善良,然后让离玄自己去选择所要走的路。
这么多年来,他却一直是个失败者,战争的爆发,骚乱的发生,还有这两天的事都在深刻的告诉他,在灾难面前,人们真的会失去人性,变成野兽。
多年的遭遇使得御夕不由自主的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同伴的接连死亡深深的折磨着老人的心。
他感到自己要为那么多人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伤痛、懊悔、自我怀疑让这位多年来心力交瘁疲累不堪的老人渐渐虚弱。
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