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也不卖关子,道:“云历十八年,皇城叛乱,皇帝弃城而逃,大臣各自逃命,百姓流离失所,满目疮痍。”
李知君的手攥的很紧,他知道这个帝王行事荒唐无羁,但他没想到,他比他想象的还要残忍无情。大军压近,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保护他的黎民百姓,而是弃城而逃。
顾初的神色很沉重,如果云浅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个国家那时可能真的已经支离破碎了,再也不复昔日的荣光。
云历十八年,顾初的眉头皱的很紧。不对,现在是夏历七年。云历十八年,他从来没听过。
韩度比他先问出口:“云兄,云历十八年是怎么回事?”
“夏历九年,皇帝病重,太子继位,是为云帝,改年号为云历。云历三年,云帝去世,先皇病愈,重新执政。先皇病重期间,云霞公主侍疾,不离片刻。先皇再次大权独揽时,感念云霞公主忠孝,封其为摄政公主。云霞公主圣恩隆重,直接参与朝政。朝堂被她把控,鸡犬不宁。”
邓科惊讶道:“女子摄政,皇帝竟也同意吗?”
云浅讽刺道:“皇帝昏庸,有什么不同意的?他每天都沉迷于酒色,巴不得有个人能替他分担。”
“可他为什么不让太子帮忙?”刘辙对这一点很是疑惑。
“因为太子跟他不亲。他又没有其他继承人可选,就只能培养他最宠爱的女儿。”
李知君愤怒的砸桌,这是什么帝王?他有什么资格当帝王?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君王和一个只知道生理需求的公主,两人合力,竟葬送了整个江山。
他的老师是鼎鼎有名的张伏玉张老丞相,一辈子兢兢业业,为这个王朝鞠躬尽瘁。他的几个师兄更是为这个王朝的发展殚精竭虑,舍生忘死。可这个王朝是如何对他们的呢?他老师辞官回家,他的师兄在朝堂上步步唯艰。他还记得他年幼时,他的老师教导他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可如今江山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那个江山,帝王也不是昔日的那个帝王,这让他如何不负师命?
老师,你的遗愿真的是让你的弟子惹上一个大麻烦啊!李知君苦笑着想。
顾初问:“云兄,你做的那个梦里有没有顾候府?”
云浅歉意的看着他道:“抱歉,那个梦里我只记得这些。其它的我都记不得了。”
顾初沉默不语,如果上辈子情况真的是如此糟糕的话,那么顾候府又在这中间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是眼睁睁的看着江山沦陷,置身事外;还是奋力一搏,直至堕入深渊。
他又会怎么做?一如既往的对这个江山和帝王抱有幻想?不,他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他骨子里全是凛然大义,也不会抱着明知是空的妄想继续坚持昔日的理念。那时他一定会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和这个江山玉石俱焚。
邓科听到这个答案,心里也不好受。
在他们五个人中,他才是对战争最了解的那个人。
毕竟他出身将门,自小便知战争的残酷。他的大伯、二伯、三伯也全都因战争而死。他痛恨这个词,可却无力改变。他弃武从文的原因,其实是想换条路走。这王朝那么多人,凭什么他将军府就要以毕生鲜血守护这个国家?这个国家享受着他们将军府的庇佣,却从未给予他们半分尊重。朝中大臣抵制他们武将,嘲讽他们目不识丁,都的一群野蛮人。皇帝嫌弃他们武将,在这个以文雅为国风的王朝,他们武将五大三粗,实在不符合国人的审美。
他们一个个都厌恶武将,却从来没想过,如果不是他们这些武将帮忙守护国家,他们还能过安生日子吗?皇帝把他们将军府往外推,大臣把他们将军府往外逼。他们全都不想让他们将军府留在皇城碍他们的眼。他如今十七岁,在他还是襁褓婴儿的时候,他父亲就外出作战,他与父亲分离了十四载。这十四年间皇城其实并无什么大乱,可皇帝却硬逼着他爹在外戍关,不放他回去。
等他十四岁的时候,祖母去世,皇帝才肯放他爹回去守孝。很讽刺,皇帝硬要他家出了人命,才肯让他们这一大家子团圆。他的祖母十四年没见过她的亲生儿子,唯在临终前才见了他爹一面。
原本以为他们一家能安定一阵子,可皇帝却以边关无人镇守为由,把他的兄长派去边关。那时距离祖母去世时隔八天。他很想笑,原来帝王的仁慈仅仅只有八天。他兄长这一去又是三年,等他科举及第,帝王才肯放他兄长回来。
如果皇城真的沦陷,想必他们将军府又是首当其冲。到时他们将军府可真的是没有一条活路可走,只能独自硬抗。他的父亲和兄长听从调令,奔赴战场。下一次见面,可能就是生离死别。
这个江山并没有给他们军人尊重和该有的荣耀,他们将军府却要为了家国大义,牺牲自己成全所有人。凭什么?他们其他人是命,他们将军府就不是命了吗?革除那重身份,他们也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们也都有感情,不是铁石心肠。家中有妻儿要照顾,远离家中数载,他们难道就一点不会思念故乡亲人吗?皇帝不把他们军人当人看,反而当做牲畜来对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么他们凭什么要为这个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管上辈子如何,反正这辈子他绝对会护着他的父亲和兄长。皇城沦陷时,谁愿意去就去。他们将军府绝对不会守护一个漠视他们的王朝。
他们文人不是一个个自命不凡吗?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看不起武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那么他们就去打战好了。不亲自体会一下战争的残酷,怎么能深有感触呢?
他邓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看不起武将的文臣,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就罢了。明明不懂战争,还要在一旁指手画脚,装作一副很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