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彼岸之华

  阿倍松中是个好大夫。

  阿倍松中更是好人。

  出身公家的阿倍松中痴迷于药理,愿意为贵族们蔑视的贱民治病,阿倍松中甚至进入过马上就要被检非违使焚烧的瘟疫村庄,治疗好了严重的疫病。这让他承受了许多非议。

  但是阿倍松中于医药上真是极有天赋,他治疗过平民,也治疗过公家、武家的掌权人。所以,那些贵族们对他“失礼”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阿倍松中便踩在这条微妙的平衡线上,一步一步的前行,成为了一个声名大噪的大夫。

  某一天,已经没落的阿倍家族族长,写了一封信给他,请他回到平安京,为产屋敷家的公子治病。

  与当时正如日中天的产屋敷家搭上关系,是马上将要被赶出平安京的阿倍家留下来的唯一希望。而平安京之外,被人们称为“乡下”、“鬼怪横行之地”,那是自诩拥有天皇血脉的阿倍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阿倍松中思及族长多年来对年幼失沽的他的多番照顾,再加上他乐于助人,善良友爱的品行,阿倍松中自然一口答应下来,连夜赶回了平安京。

  很快,回到平安京的阿倍松中便见到了产屋敷家的公子。这是一个俊美的文弱公子,可惜他身体不好,面无血色,行动不便,脾气也很暴躁的模样。阿倍松中见到他时,他正命人将一个侍女拖下去。

  阿倍松中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人的性子阴郁暴戾,恐不好相与。

  但经过与产屋敷家的公子一番对谈之后,阿倍松中又觉得这是位性格温和友善的公子啊。也许是久病之躯让他性子有些暴躁吧。阿倍松中乐观地想。瞧,自己不过稍微求了求情,产屋敷公子便答应放过那位侍女了。

  但产屋敷公子的病真的很棘手。阿倍松中的医术虽然精湛,让产屋敷公子的身体轻松了许多,但依旧不能完全治愈他。

  产屋敷公子的脾气越发的暴躁起来。这位拥有温和表现的公子对着阿倍松中露出了狰狞的表情,说出了威胁的话语:“阿倍家马上就要被天皇打发到摄津去了。”

  阿倍松中也很着急。作为医者,他想要治好产屋敷公子;为了家族,他必须要治好产屋敷公子。

  “不生不死,亦生亦死……”

  “还阳之花,魂魄归来……”

  记忆深处的青色花海在阿倍松中的脑海里摇曳,青色的花瓣飘过他的眼前。

  阿倍松中的脑海里,一个大胆至极的治疗方案渐渐成型。

  置之死地而后生!

  阿倍松中向产屋敷公子诉说了他的经历,陈述了那个大胆的治疗方案:“利用生死狭间的青色彼岸花,先让您魂魄离体,再让魂魄回到身体里,逃过死劫,您就能获得新的生命!”

  产屋敷公子冷笑一声,打发他先去寻找那青色彼岸花。产屋敷公子派了许多武士“护送”他。

  阿倍松中循着记忆,果然找到了那青色花海。他取了不少青色彼岸花,但不知道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许多贵族都知道了这神奇的“还魂之花”。

  所有的侍卫都折损了,阿倍松中也只带回了一株青色彼岸花。

  产屋敷公子对于阿倍松中给出的治疗方案将信将疑,便寻了一个濒死之人,让阿倍松中先行治疗。

  结果,竟然成功了。那个病入膏肓的男人不仅活了过来,更是获得了健康的、年轻的躯壳。

  产屋敷公子大喜过望。

  他重新将阿倍松中奉为座上之宾,请求他治好自己,给予自己新生。

  可是被派去寻找青色彼岸花的武士一无所获。他们找不到那片青色的花海,也看不到红色的鸟居。

  阿倍松中背上行囊,再次出发。

  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产屋敷公子在绝望和愤怒中死去。

  他在死前,策划了一出名为“毁灭平安京”的好戏。

  那一日,平安京燃烧起无法熄灭的大火,许多人丧命在那场大火里,而盛极一时的产屋敷家,全家丧生,无一幸免。

  倒是早年被赶出平安京的阿倍家得以保全,并在摄津源氏手下,某得一席之地,传承数载。

  *

  知灵喝了一口本丸新产的蜜桃榨成的桃汁,为这个她在某个世界的地府听来的故事——或者说是往事——的叙述,画上了句号。

  “是跟竹轮和鸣门他们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发展呢。”石切丸感慨的说。

  “没有了鬼舞辻无惨,应该会少很多悲剧吧。”一向沉默寡言的江雪也感慨的开口。

  知灵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江雪,笑着摇摇头。

  千子村正轻嗤一声,说道:“这个世界永远不会缺少悲剧,没有鬼舞辻无惨,也会有鬼六十六惨,七十七惨,他们总会叫新的悲剧诞生。”

  江雪瞥了一眼千子村正,不再说话。

  “嘛……要是您当初没有告诉那个大夫关于变异细叶野牡丹的事情,那个世界,就会变得和竹轮他们的世界一样么?”鹤丸突然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我在竹轮他们的世界的地府,去拜访过那个治疗过鬼舞辻无惨的大夫,他说,他当初其实是摔死在“彼岸之华”里面的,但是被大量的彼岸之华复活了过来,所以他知道了关于这种药的正确用法。此后,他又精研数年,才为当初的鬼舞辻无惨开出了治疗方案。他的方案与阿倍松中的方案完全不同。”

  “我后来想了想,当时天道逼迫我向阿倍松中讲出彼岸之华的功效、用法的时候,我算了一卦,虽然模糊,但大约说的是,若我不讲彼岸之华的事情给阿倍松中听,那么,他会对这种植物的功效产生好奇,进而生出执念。他也许不会继续治病救人,而是会踏上歧途,一直研究彼岸之华的用法,甚至,实验。”

  “当时,北海边上的渔村出现了较为严重的瘟疫。若他没有继续坚持行医施药,这场瘟疫恐怕会蔓延到整个霓虹,造成严重的人口灭减。而若阿倍松中沉迷于研究彼岸之华,他的手上,可能也会沾染上许多人命。”

  “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无从查证。我的推衍之术,学修不精,出错也是有可能的。”知灵望向窗户外的青色花田说道:“不过那时,我在两个粗粗的推衍中,选择了也许没那么糟糕的一个。”

  但知灵知道,自己终究是算计了那大夫。

  阿倍松中每一次来到生死狭间,都会消耗身上的大量功德,燃以之路,所以他才能到达生死狭间,而别的人却找不到。但阿倍松中不知道这些。

  所以,在最后一次去往生死狭间的时候,他身上的功德消耗一空,再无法看到指路的鸟居,他便不能回到阳世了。

  但知灵什么也没有告诉阿倍松中。

  知灵自问行止有愧,便担下了大夫的那份因果。

  她去过平安京,那场大火里,其实并非真的死伤无数。平民被她救走,安置在九州岛;她鼓动了摄津源氏,让他们产生了迁都、立傀、夺权的思路。

  源氏的人联合他们麾下的家族,对外宣称平安京死伤无数,已是不祥之地,逼迫着天皇迁都。其实,各大公家、武家并没有太多成员伤亡。

  知灵巧妙地暗示了源氏的族长,叫他们善待阿倍家。

  知灵去了那方世界的地府,找到了在地府做了医官的阿倍松中,问他想不想投胎,她会为他安排一个极好的出生和命格,但阿倍松中拒绝了。阿倍松中成为了地服第一辅佐官鬼灯手下的医官,每天忙碌而充实。

  “做人也好,做鬼也好,我只要能够治病救人、救鬼,我都很满足。现在,对我来说就很好。”阿倍松中的脸上有和煦的笑:“谢谢您庇佑了我的家族,更加感谢您为我的无知造成的严重后果进行了善后。在下无以为报,日后君若有所请,吾在所不辞。”

  知灵便没有再对他说什么。但知灵知道,某些缘分一旦结下,总是会有新的故事诞生于其中。

  知灵突然对未来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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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番外,但是与主线也是有关系的。简单说就是从源头消灭了鬼舞辻无惨,鬼灭世界无法诞生,这个世界向着别的走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