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水,它从不会因为任何人、事而停留。
哪怕是在梦中,也不外如是。
数年后的庄周梦蝶里,其荷塘春色就如现实中一样绿意满园,生机勃勃。
宣音身至一页扁舟之上,左手边插着一根鱼竿垂钓,人则早就斜躺于船头,以书挡面,任由小舟随风摇摆。
也不知飘荡了多久,忽然感觉船身一沉,脸上的书被拿开,春日暖阳迎面而来。
“又在偷懒看话本?”
比起年少时的清冷,长大后的傅红雪声音似乎更冷更沉。
宣音轻眯起眼,望着眼前的挺拔少年,笑笑道,“没办法。话本里的故事太有趣了。”
“又是两个孩子被移花接木?”傅红雪随口说道。
“不是不是。”宣音连连摆手,直起身子,一脸神神秘秘地说,“这次说的是不一样,书中主角尚在襁褓时,就被人偷偷与另外一个主角调换了身份……”
“这不还是移花接木么?”
宣音瞪大了眼睛,“当然不一样了。之前那个是家里人知道,现在这个的母亲不知道。知道和不知道,完全是两码事好不好。要知道总一样,客人们也是会听腻的。”说着,宣音神情就肃然了起来。
傅红雪一阵哑然,随后失笑着拿书拍了拍宣音的额头,“这种离谱的故事,也就话本里才有。”
她倒是想。宣音暗中轻叹,接回了自己的话本,旋即眉头微微一皱,“你受伤了?”
傅红雪手一顿,正默默想要往后遮去,一把就被宣音捉了个正着,“哥。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和往日由着宣音不同,傅红雪拉住了她,面色发沉,一看他这样子,宣音心下就有了猜测。
“是外面出了什么事么?”宣音轻声问道。
傅红雪面色凝重地点了下头。
早在宣音开始准备创建势力时,傅红雪也没闲着,并且在梦中也不再多加隐瞒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他还记得当宣音确定时,那惊喜的模样,这让他下定了决心,不再隐瞒宣音任何事情。
哪怕他们只是梦中兄妹,但这份梦中相依为命长大的情谊,绝非是寻常兄妹可比。
“有线索了。”傅红雪眼神冰冷道。
如此浓郁的杀气,不用解释,宣音就知道这个线索说的是什么。何况,这个线索,就是她利用手头资源透露出来的。
“所以,我要去中原一趟。”
“那我去江南找你!”宣音马上道。
傅红雪那原本冷峭的神色,瞬息就被宣音这话给消融了,但他还是否决了,“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我已经很厉害了!一般人伤不了我。”宣音强调道,“而且我还有一群小弟。”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她总算满足了这点心愿。
“再等等。”傅红雪这次没有半分退让,坚定地看着宣音,“那群人,比我们想象中更会藏。他们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见宣音情绪低落了下来,傅红雪不由安慰道,“我们不是常在梦里见面么。”
“可是梦里是梦里呀。我也想在现实中看看哥哥。所以我就远远地看一眼,不靠近这样……”
“不可以。”傅红雪再度否决。
宣音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然而傅红雪依旧不为所动。
“待所有事都办完了,就是相见之日。不会远的。”傅红雪轻拂过宣音的发顶,眺望着远方,声音冷而坚定。
这是他的自信。
三月春,正值莺飞草长时。
一匹快马带着一个黑衣人和一把黑色的刀,从关外飞奔而入。而在他入关后半个时辰,一只洁白无瑕的鸽子飞向天空。
这人一路朝南方马不停蹄,直至临河镇北的一间客栈前,这才停了下来。
“请问是傅公子吗?”
候在门口附近的店小二里面笑脸相迎,但一触及到马上人的目光,只觉心里发怵,不自觉就偏开了视线。
故而错过了对方那望向客栈招牌时一闪而过的柔软。
明媚春光下的招牌端端正正地写着‘一页雪’,每一个字,都让傅红雪仿佛看到宣音端坐在桌前练字的身影。他认得这字,是宣音会的一种字迹。
而那三个字串联在一起时,一个轻软的声音在耳旁浮现,‘雪是傅红雪的雪哦。’
回神后傅红雪颔首。
确定了身份后,店小二保持笑容,彬彬有礼地作揖道,“饭菜已经备好,不知客人想在哪用餐。”
傅红雪看了眼大堂,就有了决定。正所谓,人多嘴杂,但是只有嘴杂了,才能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当傅红雪走进大门时,堂中短暂地静了一下,但在看到他走路的姿势时,便很快又高谈阔论起来。
傅红雪就像毫无所察般,坐到了大堂一角的空桌上,偶尔有几道视线扫过,带着几丝似有若无的探究。
“阿贵兄。那人有什么问题么?”
大堂另一边一个灰袍汉子,问身旁的青衫少年。
青衫少年抿了口茶水,笑容灿烂道,“没。只是莫名觉得此人眼熟。可能在哪见过?还有,麻烦叫我的全名叶不贵。”此人俨然正是化名‘叶不贵’的叶开。
“哈哈。叶不贵,不就是阿贵兄么。别这么生分。”灰袍汉子大笑着拍了拍叶开的肩膀,将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拍,“男子汉要大口喝酒才行。这一页雪的酒可是物美价廉的好酒。”
叶开转动着自己的手里的茶杯,笑道,“可惜美酒虽好,我答应过一个人一日只饮三杯。今日额度已经用完了。”这笑容间,带了几分无奈,可更多的是一种幸福感。
是一种一眼就让人看清的幸福感。
“看来。你答应的是一个女人。”灰袍汉子嘿嘿笑道。
叶开笑了笑,“是我最重要的人。”说完,便以茶当酒般一饮而尽,安静地坐在了位子上,听着周围人的话。
大堂中天南海北什么人都有。人一多,再一喝酒,就什么消息都出来了。
“你们听说了么。关外的神秘势力,一刀堂,前几日派人入关了。”
叶开不动声色地捏着杯子,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向了傅红雪所在的那个角落。傅红雪全身都被笼罩在一条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中,几乎看不到人脸,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露在外面的那只苍白的手,以及手掌抓着的一把黑色的刀。
看起来有点像叶开所知的关外一刀堂,但似乎又有点不太一样。
关外一刀堂。是一个神秘势力。
没人知道它多大,据点在何处,有多少人,什么时候创建。
当中原武林听到其名时,还以为是当年的魔教改名换姓了,直到两年前,一刀堂连斩了两个颇有名气的势力,就连关东万马堂都对其有所忌惮。一刀堂才正式摆在了人眼前。
但是。两年过去了,依旧没人知道一刀堂的真正底细。
本来叶开一个到处漂泊的浪子,对这种江湖势力并不怎么关心,直到他无意中查到了一件事,这一刀堂,貌似与当年魔教大公主有关。
听到消息时,叶开整个人呆坐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有了这一趟外出。
“呵呵。一群藏头露尾之辈,不足为患。比起一刀堂,倒不如担心一下‘乐阁’。”
“乐阁是什么?卖乐器的么?”
听到这话,叶开一口茶下去,直接就呛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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