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作揖道:“少帅可是要去见沈老爷?”
“正是。”
“这沈康有可不是什么好人!”阿强忿忿道,“他是东海岛三霸之一,渔船出海要交费给他。岛上的渔船坏了,只能找他修,修理费十个大银。若不修,就卖船给他们,只给二十个大银。”
“那个时候,没一条渔船不坏的。听说他派人在夜晚时分,在大家的渔船上凿洞!”虾女补充道。“后来宝仔哥替我们穷人出头,打了他手下几次,他才收敛了些。”
叶纵横心想,看来章宝仔在民间确实口碑不错,只是走不出一个“情”字,被郑玉芳骗得太深。
“若宝仔哥不在岛上,还请少帅为我们主持公道,否则东海岛又变成这三个渔霸的天下了!受苦的还是老百姓!”阿强和虾女哀求道。
叶纵横出身渔民家庭,对贫苦渔民充满同情,立马就答道:“这个你们放心,此事我定当为你们作主。”
阿强虾女激动地跪下磕头,叶纵横将他俩扶了起来。
高飞鸿道:“这乱世中的政治经济生态,复杂而多变!比如曲手,他虽是东海人,但主要在岛外抢劫,东海人在外受了欺负,他也出头。听蒋智说,曲手活到了四几年,后被戴朝恩抓来杀了,还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呢!”
没过多久,老李和一名下人牵着几匹马过来,另一名下人却不在,应该是去通风报信了。
叶纵横忽想到电白的鸿门宴,低声问高飞鸿:“这次不会有诈吧?”
高飞鸿哈哈笑道:“你的身份和实力,他们心下清楚得很。这些地主佬祖祖辈辈都在岛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跟那些游动的外地军阀不同!那些军阀是‘捞佬’,能捞多少捞多少,捞了就走,才不管后路!”
毕竟是高飞鸿见多识广,叶纵横不好意思地一笑。
几人骑上马,从何家前往沈老爷家。当时岛上只有牛车道,晴天赶路,尘土飞扬。
远远地,叶纵横在尘土飞扬间,看到了前面跪了黑鸦鸦二十多人,为首一个举着一张大大的白纸,纸上似用鲜血写着一个淋漓的大字:“冤!”
叶纵横急急拉停马,对大家说:“先停一停!”
待到了那群人面前,见到领头的居然是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她举着那个血写的“冤”字,大声哭道:“关二爷要给我全家人做主啊!”
叶纵横大吃一惊!这岛上信息封闭,之前郑玉芳造谣他是“黑木邪神”也有人信,怎会有岛民知道他在岛外的称号?难道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
来不及想太多,叶纵横下了马,走到那女子面前,只见这女子大约十八九岁左右,容貌姣好,表情凄楚,眼神中却有一种坚毅,但额头、面颊有少量淤青,似是被人打过。
李师爷也下了马,忙走过来陪笑道:“少帅,这林氏是个颠婆,她失心疯的,每隔三五日便要闹上一闹。”
那女子哭道:“我没有疯,我要告沈家公子沈傲天,他强奸了我,还杀了我全家八口人!本来宝仔哥已答应帮我,可是现在,现在……”
叶纵横头轰地一声大了。本来这个岛上有这个时空的政治生态链,但他出手抓了章宝仔,原有的平衡被打破,有些事居然摆在他面前,必须由他来处理了。
“少帅,别理她,沈老爷等着呢。”李帅爷催促道。
叶纵横并不理会他,只问高飞鸿:“这岛上出了命案,该向哪里报案?”
高飞鸿道:“按说是在当地警署,也就是绿衣楼,只是……只是法国佬人手不够,也无心管理,东山的警署就是个空架子,所以,岛民有事,宁肯找章宝仔或曲手,还管用些。”
“岂有此理!”叶纵横从林氏手中接过那张写着血色“冤”字的白纸,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大早,你到绿衣楼等我。通知所有的乡亲,凡是有冤屈的,明日都到绿衣楼来上访。鬼佬不管,我来管!”
他又吩咐叶武:“你速到东南码头方向与林炎高汇合,令他速速带兵到东山的沈府!”
“通知我的蓝带兵,都到沈府集合!”高飞鸿令道。
“是!”叶武领命,快马加鞭而去。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李师爷急道,“这些人都是刁民!我家老爷是有名的乡贤,他们都是诬告!少帅千万别信!”
叶纵横对李师爷道:“若沈老爷是清白的,又何须担心?莫非是做贼心虚?”
李师爷讪笑道:“这……这……倒也不是,我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此时,东简的吴老爷、民安陈老爷都在沈家议事,局势剧变,三位土豪的心里忐忑不安,打发着下人四处去寻找叶纵横。没想到,李师爷机缘巧合,率先找到了叶纵横,已经快赶到沈府了。
沈老爷家就在东山圩附近,虽然院子大,但装修装饰远不如随闻下乔的邓府,毕竟邓府的老太太出身不凡,在广州和广州湾都有资产和人脉。邓府的身家,在广州湾都能排到前几位,偏居随闻,只是“潜龙在渊”罢了。
再说随闻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海上丝绸之路”,海上贸易相当发达,拥有“广府会馆”、“潮汕会馆”、“福州会馆”等,做的是全球大买卖。东海岛上的大户再大,也无非是垄断土地和渔船,整个经济体量有限。
到了沈府已是黄昏时分,大家下马后,自有马伕将马匹牵走。李师爷先进府汇报,没过一会,府门打开,三个地主模样的人迎出来,都穿着精致的长袍马褂,胸着挂着怀表。对着叶纵横、高飞鸿二人笑着作揖。领头那人道:“叶少帅,高大人,大驾光临,令鄙府蓬荜生辉,快请,快请!”
叶纵横与高飞鸿不卑不亢地回了礼,与众人走进大厅。厅堂是典型的清末民初的样式,红酸枝家具,墙上挂着字画。
“两位上座,上座!”沈老爷热情相邀。
叶纵横和高飞鸿刚坐下。沈老爷又连连招呼:“上茶!上好茶!”
丫环端上茶盘,小心翼翼地走进厅堂。
“等等!”这时,一名二十来岁的公子哥从院里快步走进来,他穿着一件褐色的“万”字长衫,身材高大魁梧,容貌平常但神采飞扬,脚步稳健,虎虎生威,似是练过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