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纵横奇怪地看着他,那人摸了摸歪到一边的胡子,心里发虚。叶纵横将胡子一扯,居然是用黑狗毛做的。胡子一掉,这人的年龄就暴露了,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叶纵横将他像提小鸡一样又提回陈学谈面前。那人扑通一声跪在陈学谈面前低头道:“会长,小人是在南华菜市的地摊卖螃蟹的,看着这里酒席热闹,大佬多,就混了进来……”
“你没有请柬如何入得来?”陈学谈奇道。
“小人在地上捡了一张,混了进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请柬,呈到陈学谈面前。他说是捡,也不知是真是假,说不定是偷的。
“岂有此理,此等行径应送绿衣楼!”陈学谈道。酒楼下有蓝带军和雷神军联合守卫,居然还有人能混进来,真是防不胜防。
送到绿衣楼,除了被打,还要罚款,交不起罚款就去做苦役,被打死或累死的都有。“求会长开恩饶过小人!小人也是为了想结识些大人物,做点大生意,不想一辈子卖蟹啊!”那人在地上给陈学谈连磕了几个头。
忽然,他抬头看到了叶纵横,扑过来抱住他大腿道:“我识得你,你是关二爷,关二爷救救小人!”
陈学谈毕竟是个生意人,看了看里面,也不想闹太大,破坏了气氛,一时犹豫不决。
叶纵横道:“陈生,将他交由我来处理吧。”
陈学谈道:“也好。”说罢,他摇摇头,转身向厅里走去。
叶纵横将这人从地上拉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小人姓池,是南滘岛人,从小父母双亡,没有名字,村人都叫我亚弟。小人在岛上没田地,偷番薯吃被打,来赤坎两年了,一开始当乞丐,后来在码头做苦力,帮人搬蟹,现在自己卖蟹……”那人说道,他说的南滘岛是后来连成片的南三岛十岛之一,当时非常荒凉。不管怎样,潜伏进来的不是越南人就好。
叶纵横想到,此人还有点胆略,从海岛孤儿到城市乞丐,现成为蟹贩,现在又混进商会的酒宴寻找机会,实是胆大包天,但不得不说是个能人。
“你会什么?”正是用人之际,叶纵横问道。
“小人没念过书,但什么都可以学,小人穷怕了,最爱做生意,发梦都想当老板,发大财!”池亚弟激动地说。
这人倒是个人才,虽不是军事上的,或许可以给容素素当个帮手。“你跟我来。”叶纵横将池亚弟带到楼下,交给正在值勤的梁华道:“将他带到大成营看管起来,过两天交给二奶奶处理。”
叶纵横回到宴会大厅时,蒋智、高飞鸿正与张明西喝酒。蒋智道:“张师爷双目有神,额头发光,前途无量,必能发达。只是有一点要注意……”
张明西忙道:“请蒋先生指示……”
“二十六年后切勿从香港乘坐轮船回广州湾。”蒋智神秘地说道。历史上的张明西是广州湾大老板,民国35年(1946年)乘坐轮船从香港回湛江,船在途中遇水雷罹难,享年56岁。
叶纵横刚准备走过来闲聊几句,锦玉馆一个妓女便过来拉住他,焦急地说道:“云梦姐姐被那个鬼佬带走了,我看到他们从这个小门出去。”
叶纵横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确实有那小门后有一处楼梯通往下面的街道。他忙跟着下来。
听得奥拉斯的声音:“喝,快喝!你这个婊子!”只见奥拉斯将云梦拉到街边,捏着她的嘴,拿着一支酒瓶,正在往她嘴里地灌酒。云梦绝望地流着泪,已无力反抗。这后门暂未安排警卫,周围已已有十几个市民在围观,指指点点。
“尊敬的绅士,请放过这位女士。”叶纵横拍了拍奥拉斯的肩。
“女士?她就是一个妓女!支那的妓女是最低等的!”奥拉斯说完,将酒直接倒在云梦脸上,指着她的脚道:“你看看,她就是一只可怕的怪物!”
云梦用袖子捂着眼,脸上的泪水和酒水一起从下巴滑落。这时,叶纵横看到可怖的一幕,云梦的裏脚布不知什么时候被奥拉斯扯掉了,扔在一旁,她的两只极度变形的三寸金莲裸露在外。
叶纵横的一下子反胃了,他扶着墙干呕起来。他在战场上见过尸体,见过血,见过人的内脏,都没有见到这种小脚恶心。
戴朝恩这时也留意到云梦失踪了,也从小门出来,看到他们三人。奥拉斯喝多了,双手抓住云梦的小脚将她拖在街上行走,哈哈大笑。云梦捂着脸耸着肩在哭泣。而叶纵横居然在干呕。
戴朝恩知道小脚女人的奇耻大辱就是裏脚布被扯掉,将小脚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赶紧去阻止奥拉斯,没想到被高出他大半个头的奥拉斯一拳打翻在地。
叶纵横没吃什么,呕不出来。他调整了一下状态,刚好见到戴朝恩被打,他拔出腰间的枪,指住奥拉用法语说斯道:“放开她!你这野蛮人!”
奥拉斯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酒醒了一半,他松开云梦的畸形小脚,耸耸肩道:“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认真!你们支那女人缠足,不是更加野蛮残忍?”
叶纵横听了这话,怒火中烧,将枪往腰上一插,飞起一脚踢翻在奥拉斯胸口,奥拉斯连退几步,冲上前跟叶纵横扭打在一起。
奥拉斯虽然高大,但哪里是叶纵横的对手?被叶纵横一拳击翻在地上,又骑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脸呯呯呯狠打了几拳,打得他鼻青脸肿,鼻血直流。
菲力和戴朝恩死死把叶纵横拉住,奥拉斯才逃了出去,他大骂道:“支那疯狗!走着瞧!”菲力赶紧追了上去。
这时,高飞鸿、蒋智、容素素等人也从宴会厅来到现场,容素素拉着叶纵横道:“小祖宗,又怎么啦!”
“我x你老母——”叶纵横望着奥拉斯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道,也不知他在骂某人,还是骂那个可怕的旧社会。
围观的群众看到叶纵横打了奥拉斯,很是解气,拍手称快,一时间,“关二爷暴打鬼佬”的事迹又传遍了全城。
锦玉馆的两个妓女将云梦扶到街边,用手绢擦干她脸上的泪水酒水,重新用布给她裹上了脚。云梦遭受到这样的侮辱,低着头泣不成声。
回到宴会厅时,佛郎索瓦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高飞鸿道:“奥拉斯又喝多了!”
佛郎索瓦耸耸肩道:“哦,天哪,这个酒鬼!”
一战后,法国街头借酒消愁的醉鬼很多,加上奥拉斯已不是第一次喝醉,佛郎索瓦也没往心里去。
夏尔斯眼睛一转,道:“总督大人,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