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戴朝恩在县城另有一住所,一大早便骑马来到旅舍,带着几个人在门口等。大家第二日吃过早餐后,便在戴朝恩的护送下,直奔广州湾赤坎。
由于广州湾租界地西、南与遂西县、海康县接壤,少有山岭河川屏隔,且法当局军警力量薄弱,因此边界管理甚为疏松,人们几乎是自由进出广州湾。加之戴朝恩是关口出入的常客,偶有军警看到,都是直接放行。
进到广州湾已近中午,高飞鸿记得今日便是与郑老板见面之时,便提议大家到德记酒楼用午餐,下午再赶到西营。
于是大家向着德记酒楼出发,一路上,戴朝恩给大家介绍广州湾的风景与建筑。
此处是广州湾的商业中心,名为赤坎。赤坎原为海旁坎头,土壤为砖红壤,祼露面为赤色粘土,故名赤坎。
明清时期,赤坎已成商埠。外地商人齐聚于此,以地缘组织为主,建立起五大会馆——闽浙会馆、潮州会馆、广府会馆、高州会馆、雷阳会馆。1917年又成立广州湾商会,戴朝恩也是成员之一。1942年,戴朝恩任商会四名常委之一,那是后话。
此时的广州湾,因自由港的便利,旅社、饭店、食肆林立,然后更多的却是赌馆、烟馆和妓院,黄赌毒遍地都是。
戴朝恩拍拍叶纵横肩膀说:“叶兄弟,明日若有空,到我场子看看。人不风流枉少年,哈哈!”
真是看不出,戴朝恩这样一个斯文清秀的年轻人,时年仅有28岁,便有这样大的黑色产业。他到底有什么手段呢?
叶纵横聆听了下远处,突然说:“好像出什么事了……”
没过多时,已近大德酒楼。忽见一群人在前面乱跑,远远地浓烟滚滚,火势汹汹,人声喧哗!
戴朝恩赶紧叫人快马加鞭去打探情况,果然是大德酒楼走水了!当时的建筑,以木材为主,失火的损失非常之大,而且一烧就可能烧一整条街!甚至烧上几天几夜,死伤无数!
“消防局来了吗?”戴朝恩问。
“来了,正在救火,但火势很大,控不住!”
叶纵横说:“不好!我要去看看,郑老板可能有危险!”
大德酒楼在前面100多米。叶纵横下了马,迈开步子飞奔而去。
到得近处一看,只见火势主要集中在一二层楼,浓烟滚滚,燃烧物“哔哔啵啵”响个不停,十来个个头戴竹笠的消防员正在现场救火。
现场有一辆人力柜式救火车,中间是一个大水柜,水柜中间有两个活塞缸,缸两侧各有一个储水桶,储水桶通过一块布满圆孔的铁板与活塞缸相连。
水柜两边各有一根大横杆,横杆与活塞相通。只见七、八个消防员分列两边,紧抓横杆,同时用力抽压,拉动活塞,高压迫水从水柜顶部的帆布水管的喷嘴射出。
一些群众把水担过来,由消防队员倒入水柜内。另一些群众则在现场尖叫哭喊。有两个道士是群众请来的,拿着北帝庙的黑色令旗在火场来回行走,据说北帝乃司水神祗,这样做有助于灭火。
三四个消防员拿着近两米的唧筒在向火区喷水。唧筒又称水枪、水笔,铜质,有内外两个圆套,內套顶部有一细小的圆孔喷嘴,外套底部密布多个圆形进水孔。
使用时,把外套底部浸入桶中的水,通过手动,上下伸缩,抽压内套,套内的活塞一张一合,使水从喷嘴泵出,射向着火点,达到灭火目的,其原理就像今天农民用来喷洒农药的喷雾器,但效果比后世的消防水枪差远了。
叶纵横灵敏的听力听到里面有房梁倒塌的声响,还有很微弱的人声。
他大声地向消防员问道:“只救火不救人的吗?”
消防员哭丧着脸说道:“大佬,走紧水,边个敢入啊!”
人命关天,叶纵横脱下外衣,从长衫上撕下一块布在水里浸湿了,蒙在脸上便冲进火场。
消防员在外面大喊:“不要命了!”
由于火势太大,一楼二楼均已烧得不成样子,家俱尽毁,已有梁柱倒塌,有人也活不了。叶纵横赶紧退出,从二楼外面的廊柱上一跃而上到三楼。
三楼火势稍缓,看来不是起火点,但浓烟滚滚,视线模糊,烟雾非常呛人。
叶纵横试着关闭一下呼吸,就如同在水中一样,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他扯掉蒙面的湿布,发现自己不用呼吸,身体也能维持正常的运转!
来不及多想,三楼的厅堂四周已被点燃,地上,已有几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另有一个二十多岁穿西服的年轻人还在动弹。
“先救活的!”叶纵横一把抓起年轻人,抱着他从三楼一跃而下!楼下的人看到他带人跃下,稳稳落地,都惊呆了。
放下年轻人,叶纵横又跃了上去,踩着一二楼房檐,直达三楼。这时,三楼的火势加大了。叶纵横抓起厅堂内趴着的两个人,再次跃下。
第三次上楼时,三楼已完全燃烧起来了,浓烟滚滚,红色的火焰像毒蛇的信子一样吞食着建筑和家具,叶纵横的衣服上已着火,他顾不得那么多,再次抓起两个人,从三楼一跃而下。
此时的他,全身带火,从天而降,恍如天神!所有的人都呆了!已经有人以为他是神公附体了,双手合掌开始祷祝。
还好有一个消防员醒目,拿着唧筒往他身上猛喷水,衣服上的火才被水冲掉!
这时,高飞鸿等人已赶到现场,为了避免马受惊,马匹和车都停在100米以外的地方。
容素素对于伤情特别敏感,她来到时,叶纵横正好全身着火,抓着最后两人从天而降。
容素素的心一阵狂跳:火烧?他这超人体质能顶得住吗?
看到叶纵横身上的火焰被浇灭,容素素不顾什么男女大妨,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查看他的受伤情况:“没事吧?没事吧?”
一是担心叶纵横的安危,另一方面她对这具神奇的身体一直在研究中,希望能平安带回原时空,不想遭到破坏。
只见他的手臂和腿部除了微红外,并无灼烧起泡的痕迹。叶纵横见她那样紧张,宽慰地说道:“我没事,你赶紧检查伤者。”
容素素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还好现场形势混乱,没人留意到她特别的举动。她也赶紧投入到检查伤亡者的工作中。
叶纵横看到消防员都站在地面,远远地拿着唧筒扑火,楼堂里面和三楼的大火根本无能为力。他对一个消防员说:“让我来,我不怕火!”说着,便抓过两杆唧筒,冲进一楼火场,见到火焰便烧灭,逐步推进。
外面高飞鸿与蒋智等人,正在组织群众,迅速从四面八方供水,使消防车不断水。
胡梅则协助消防队维持着治安。也许是穷怕了,就这样大的火势,居然还有市民想冲进火场偷拿东西占小便宜。
海伦帮不上忙,心急如焚,只能在胸口划着十字,祈祷上帝保佑叶纵横平安无事。
叶纵横灭完一楼,便跃上二楼,继续深入火场,将火焰一一扑灭。
只剩三楼了!但唧筒的水带不够长,带不上去怎么办?
叶纵横急中生智,指着旁边的一层二层的建筑楼顶,他拿着唧筒跳了过去。高飞鸿忙令消防员将消防水车向那边移。
这样的角度刚好,叶纵横拿着两个唧筒,斜上方直喷三楼火势最旺,水量到位,蔓延的火势即刻被控制住了。只有一处火光在另外一边,由于唧筒距离太远,始终不能扑灭,眼见已经烧到另一幢小楼上了。
无奈,叶纵横从房上跳下来,看到一个居民正挑了一担水过来,他拍了拍居民:“阿叔,借我用下。”接过担子,稳稳当当地担着两桶水跃上二楼,再跃上三楼。
这样的神力,这样的功夫,令下面所有观看的人都惊呆了。有的老人腿一软就跪下来了,对着叶纵横的方向叩拜,嘴里念叨着:“北帝显灵,北帝显灵!”
三楼所剩的火势不大,两桶水浇下后,火势燃无可燃,总算偃旗息鼓。
这场大火终于被扑灭了,损失只控制到德记酒楼一家,要按以往的经验,这样的大火,烧掉一条街、死伤一两百人是完全有可能的。
叶纵横跳下房顶,被激动的群众和消防员抬了起来。不知谁找来一辆无顶木轿,将叶纵横塞到里面,就跟游神似地担起来就走,敲锣打鼓游街,“北帝出游啰!”
叶纵横特别尴尬,叫道:“快放我下来!”
旁边却有一穿着长衫的矮胖男子拍着掌说:“无妨无妨,叶英雄你就让百姓们乐一下,这次你可救了周边的老百姓了!”
戴朝恩也站在矮胖男子身边,笑着向叶纵横竖起大拇指。
“不行不行!”叶纵横赶紧叫群众放他下来。他刚走到戴朝恩二人面前,正想和二人攀谈,忽觉得天晕地转,身子一软,倒了下来……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天花板也是白色的,看上去好像是老式的医院。自己的内外衣服好像已重新换过。(晕?谁换的?)
见他醒来,容素素喜道:“醒了?”
叶纵横茫然问道:“这是哪里?”
“法国医院,也就是我们后世的椹江市妇幼保健院。据说今年才开张,都没几个护士,没什么设备,看上去也太简陋,太不专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