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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愚像余手

  钟摆发出的滴答声,从手脚处传来的沉重感,无疑在宣告自己已经被绑架并移动了。

  是之前的那个少女吗?为什么会找上我?

  少女出手时机,战术布置和临战时的那份果断都属于身经百战的那种人,绝不可能是看别人不顺眼就出手的人。

  黄羊门并不安全,这是离开戴德时所知道的一切信息也是最为准确的信息。

  可自己还是被人捕获了。

  徒河开始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以为自己拥有了与众不同的力量怎么说也能自保无虞,可现实就在刚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开门声响起,轻快但克制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来人低下头,徒河都可以闻到从她身上飘来的香味。

  呼吸保持平稳,眼皮不要动,心脏的跳动频率也不能出现异常。

  徒河现在恢复了一些力量,但单想凭这点脱身恐怕很难,所以现在首先要收集情报。

  身穿蓝色旗袍的黑发女人低头看着在装睡的徒河嘴唇弧度向上弯了弯,白嫩的手掌抓起脖上围的狐裘一角在徒河鼻子上搔了搔,看着徒河忍住不动的模样笑出了声,空间里回荡起女人欢快的声音。

  “醒了就别装睡了。”女人柔声说道。

  徒河一动不动。

  女人凑到他耳边,“手术很成功哦。”

  徒河一下子睁开眼睛坐起身,手腕和脚腕上锁着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试着拽了拽,比想象中要坚固许多,而且无法穿过。

  “这年头还用铁链绑人?”徒河一下一下扯着两手之间的铁链,要试一下用多大力气才能破坏它。

  女人笑道:“没办法呀,电子类的东西锁不住你反倒会被你入侵,寻常的金属制品都不用你干什么自己就会脱落,所以才用这个特制品锁住你。”

  特制品啊,徒河看着眼前的束具,黑色的金属泛着冷光,如岩浆裂纹般的鲜红遍布其上,只是看一眼就令徒河感到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

  “这种恶心的道具,费了不少功夫吧。”徒河轻蔑道。

  他知道这是什么,这种金属是某种大型生物的肠道,吸收鲜血与狂乱的道具,还能用来束缚灵魂,寻常人哪怕只是看到都会引起精神失常,更别说触碰了。

  徒河之所以没事是因为他的身体早已不能说是正常人类,而且在自己的知识里,自己似乎和那种生物互为天敌。

  “请原谅我的无礼,只是为了保证在您醒来后我们能正常进行谈话的一点必要手段。”旗袍女人后退一步弯腰行礼道。

  “必要手段就是往别人身上扔子弹和排泄物吗?”徒河面无表情道。

  将那个生物的肠道绑在手上的恶心程度无异于往徒河身上丢大便。

  心里不适的都快要起鸡皮疙瘩了。

  我是绅士,要有礼貌。

  “请帮我解开。”徒河对女人微笑道。

  “这点请恕我暂时拒绝。”

  “......”

  “您想跟我谈什么?”徒河硬憋出笑容道。

  女人盯着徒河的眼睛,“请您成为我们的祭祀吧。”

  “......”

  “抱歉,本家不接受任何宗教劝诱,亦无兴趣担任任何形式的宗教人员。”徒河微笑着说。

  费这么大劲又是枪战,又是暗杀的把他就是为了拉他入伙?参加教团组织?

  我可去你的吧!哪家教会拉人是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是教会招人还是逼我上山纳投名状啊!

  “您的身体有问题对吗?”女人无视了徒河的回绝,反而指出了徒河现在的疑惑。

  “顶尖黑客所需要的一切技能您一个念头就可做到,您可以穿过人造器物,可以将身体电子化,现在的话应该只有一部分,但是将来你能做到的会更多!”

  徒河眼神阴翳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自己身上的秘密就这样被她一一道出。

  “您刚刚对我起了杀意,嗯,现在更浓了。”女人抚着下巴盯着徒河笑道。

  “请您不要误会,我并是您的敌人,如果可以进一步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女人说。

  “我知道您的身份,理解您的处境,我能够给您您寻找的问题答案。我只希望您能听我说完。”

  女人真诚的看着徒河,徒河也看着她。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少女的活泼与熟女的妩媚混在一起给了她一种独特的魅力,她的笑容就像是在说你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她一样,她的真诚与坦荡哪怕是敌对阵营的人都会被她吸引吧。

  “我会听您说什么,现在希望您能先解开我的束缚。”徒河抖了抖身上的锁链。

  “没问题,镜楼,请为徒河先生解开憎肉。”

  身穿和服的少女从角落里出现,手上拿着一把小刀。

  “您还给这玩意儿起了个名字?”徒河嗤笑道。

  “这是它本来的名字。”女人说。

  她一直都在房间里,徒河却没有发现她,徒河看着她一步步走来,用小刀在手上划了道口子,献血落在锁链上被吸收。

  憎肉像是有生命了一样开始慢慢蠕动,从徒河身上脱落了下来,锁着徒河手脚的圆环原来是这东西的口器,长满细小牙齿的嘴扣进了徒河肉里。

  “恶心的东西。”徒河揉着手腕,满脸厌恶。

  “同感。”女人说道。

  “这不是你们的东西?”徒河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这将在我们接下来的谈话里说道。”

  “现在请允许我带您去会议室,在那里比较方便详谈。”

  女人转头对少女说道:“镜楼,你先为徒河先生换一身衣服。”

  徒河现在穿的是睡衣一样的东西,之前那件衣服在跟镜楼作战的时候破损了。

  镜楼站在床边手捧着一套衣物。

  “我自己来就可以,请您先回避一下。”徒河接过衣服对少女说道。

  “不必在意我,你的衣服就是我换的。”少女面无表情的说。

  徒河无奈。

  “请恕我失礼了。”

  换就换,你愿看就看,我一个男人还能被个小姑娘吓住了不成。

  徒河脱下睡衣露出精壮的身体,左手按在右肩上扭了扭胳膊。

  没问题,没有受伤。

  镜楼站在床边眼睛盯着徒河,看着他穿上衣服。

  “请跟我来。”镜楼转身对徒河说道。

  两人走过大厅,白色的柱子撑起屋顶,头上的屋顶绘着文艺时期的壁画。

  徒河对历史研究不多只能大约看出来是一个神话故事。

  人们在山谷里挖掘出了金子,熔浆从地底喷出追赶抱着金子拼命逃跑的人们,天空一片乌黑,在闪电与风暴中巨大的怪物从天而降,山脉般粗壮的触手向人们袭来,所经过的土地都被鲜血染红,更多的怪物从鲜血中诞生。

  徒河只觉得一阵反胃,尤其是看到那从天而降的怪物的时候,暴力冲动就想要冲出脑壳一样。

  “尽是谎言。”

  这句话不由自主的从徒河嘴巴里蹦出。

  “嗯?”

  前方带路的少女回头看他。

  “没什么。”徒河敷衍过去。

  脚踩在长长的地毯上,左右是投影出的人物半身像,大多是以抽象风格刻画,每个人脸上或身上都有机械或金属的痕迹。

  镜楼推开会议室的门向里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徒河看了她一眼走了进去。

  阳光透过斑斓的窗户被分割为七彩的颜色,白色的沙发下面是透明的玻璃地板,各种海鱼在下面游曳。

  “将鱼缸放到了下面?”徒河说道。

  拨弄着壁炉里炭火的女人说道:“这样很有情趣不是吗?”

  呵呵。

  “请坐。”女人让徒河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您对我知道多少?”徒河问。

  “您希望我知道多少。”女人笑眯眯的反问道。

  徒河皱眉道:“我并不擅长打哑谜,希望您能直白的告诉我。”

  “抱歉,看您总是皱着眉头就忍不住打趣了您一下。”女人抱歉道。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克瑞劳斯·简·艾丁森华,您称呼我为简就可以,我是愚像教会值秘人,现代理第六分部部长一职。”

  徒河想走了,多好看的姑娘,怎么年纪轻轻就傻了呢?

  没想到还有人在这个年龄处于中二病阶段,她接受的教育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有好好给她找过老师吗?

  “您看起来的样子似乎很不以为然。”简看出了徒河的脸色,语气轻快的说道。

  “我只是没想到您比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还有这种心情与我说笑。”

  “我知道您无法相信,也不指望您能立刻就理解,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属于非法组织。”

  这个组织称号能过审才怪。

  看来是白抱期待了。

  “谢谢您抽出时间跟我聊这么多。我之后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徒河准备离开了。

  简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红茶,没有拦他。

  徒河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外面是白茫茫的冰原。

  巨大的鲸鱼冲破海上的冰面越出海水,在半空中翻转身体,白色肚皮上流淌着晶莹的浪花,落入水中后分叉的尾翼掀起海浪冲向冰山。

  自己一觉睡到极点了?

  徒河关上门,简坐在沙发上疑惑道:“您不是要离开吗?”

  徒河知道这女人在幸灾乐祸,心中犹不服气再次打开房门。

  这次来到了火山口旁边,足以在熔化钢铁的岩浆在下方翻滚,徒河只要再往前踏一步就会滚下去。

  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景物,这间屋子就在火山口旁边。

  全息投影?幻觉?可是连触觉都这么逼真的幻觉可不常见,除非是在梦里。

  徒河狠掐了一下手背,挺疼,但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您赢了女士,我会在这里听您说完。”

  徒河高举双手服输道。

  “谢谢您能陪我,委实说我很少有交流的对象,您愿意为我花费时间真是令我万分感谢。”

  简拍拍双手说道,漂亮的眼睛眯成月牙。

  “能请您先关上门吗?屋子里有些热。”简说道。

  徒河关上门,逼人的热气从面前消失,看了一眼窗外,景色再次变换。

  坐回沙发上,简亲手为他倒了杯红茶。

  “这是卢伦港的红茶,希望能合您的口。”简将茶杯放到徒河身前。

  徒河端起茶杯,迷人的香气钻入鼻腔,大脑的疲惫似乎都得到了缓解。

  “味道真好。”徒河赞扬道。

  “谢谢。”简回道。

  徒河的赞美让她很受用,她给人泡茶的机会不多,访客也更是少得可怜,能得到客人的赞美,让她很高兴。

  “那么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徒河放下茶杯和简对视道。

  “好的。”简也放下茶杯正视着徒河。

  “正如您所猜想的一样,这里是梦境。”简说。

  徒河皱眉道:“我并没有在沉睡。”

  简摇了摇头,“这并非是您的梦境,是我的。”

  好吧,这就有点超纲了,为什么我能进到她的梦境中?她现在是在沉睡?

  “我并非在沉睡,坐在您面前和您交谈的就是我本人,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白日梦。”

  简回答了徒河脑中的疑惑。

  徒河心思紧绷。

  “在我的梦中我能掌控所有的事,包括您在想什么。”简说道,“还请您放心,我对您并没有恶意,正相反我希望您是我们这边的。”

  “那为何派人暗杀我?”徒河问道。

  难道您邀请人的方式就是先不问青红皂白打一顿再说么?

  “我是为了确定您就是我要找的人,也想知道您现在转变到什么程度了。如果冒犯到您,我在这里向您赔罪。”

  简起身行了一礼。

  “转变?”徒河听到了一个让他比较在意的词。

  简重新坐下点头道:“是的,转变。就是您接受神恩获得神性所发生的变化。”

  徒河沉默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先前自己还以为对方不过是个神棍亦或是传销组织头目,现在又不得不听她讲述这些常理之外的东西。

  “您看过走廊上的壁画了吗?”简问道。

  徒河点头。

  “您对哪些有何感想?”

  “是很......先进的思想,像我这样的庸人无法理解出创造那些图像的人的精神境界。”

  “可您在走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听到我在走廊上说的什么了?那条走廊也是她的梦境?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入梦的?

  “从您离开那个房间开始,您到这里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的梦境。”简说。

  “可这个梦境是如此的真实,我都能感受到茶水划过我的喉咙。”

  “因为它无限接近于现实,刚才的冰海也好火山也好,如果您真的掉下去了也是会死的。至少您的意识会让你感受到无法忍耐的寒冷与热量。”

  徒河额头流下一滴冷汗,刚才如果真的一脚踏出去那就是真在岩浆里洗澡了。

  “卢洛西弗,是我们的神的尊名,祂掌握着秩序与真理,分割了虚幻与真实,祂赋予了人们理性与思维,赋予了我们光与火,青铜与黄金。”

  简的身姿像是虔诚的教徒在神像面前进行祷告。

  她看向徒河,“也是祂赋予了您神性,给了您第二次生命,徒河先生。”

  徒河寒毛竖起,一种冰冷的感觉沿着脊背爬上大脑神经,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有一种怀念与敬畏的感觉涌上心头。

  “您的这种心情是正确的,任何人都应当对神报以敬畏。”

  简很满意徒河的态度,在此之前哪怕被抓这个男人表现得都像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即使看到出乎意料的景色也只是退了一步观察情况而已,像现在这样才是一个未来祭祀应该有的样子。

  “您是说那个神选择了我?”徒河问道:“那你们是如何找上我的。”

  “拥有神性的人在我们眼中就像是黑暗里的一束火光,尤其是您还不会隐藏自己的神性的时候,在来到黄羊门城的时候,您使用过自己的权能了吧。我们就是通过您自身所产生的涟漪找到您的。”简说道。

  她看向徒河诚恳的说道:“在您熟悉自身的权能之前,希望您能尽量少使用这股力量,这次是好运我们先找到了您,若是敌对方先找到了,徒河先生您可就危险了。”

  “我会尽量不使用的。”徒河同意道。

  既然她们能找到我,那就是说明还有别人也会先找到,若是有这样的人对自己怀有敌意,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就要更加小心了。

  “神将自己的权能赐予选中的人,成为使徒,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祭祀。每一个祭祀都是拥有可以直接与神对话权力的人。所以我希望您能成为我们的祭祀。”简一脸诚恳的对徒河说道。

  等等等等,你还有很多问题没说明白吧,怎么又要向着拉我入伙了。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要等您先成为我们圈里的人,才可以告诉你。”简一脸狡猾的说道。

  “我可以拒绝吗?”徒河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要消除您的神性和记忆。这样好吗?”

  “这根本是强吗强卖!话说神给予使徒的恩赐你们说消除就消除,不怕遭报应吗?”

  徒河反对这种不合理的解释,并且对于这个女人的自说自话很是厌烦。

  “您说的是,所以我也会辞去值秘人和部长一职。”

  “你只是代理的吧!”

  “徒河先生,祭祀对于我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每一个拥有神性的人对我们的意义非凡。请您相信我们,如果我真的想要害您,凭现在的您根本无法反抗,所以希望您能仔细考虑一下我们的意见。”

  现在就跑?跑不掉。打,打不过。

  对于自己而言现在重要的是信息,要先彻底了解这个所谓的神性是怎么回事,以及自己的这个身份会带来什么。

  在此之前只能先在这里学着掌握这个力量再图其他。

  “看来您是有了决断了,是吗?”简笑着说道。

  “您不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就是想听您亲口说出来。”

  这女人意外的坏心眼儿。

  “我答应。”

  “答应什么?”

  简穷追不舍道。

  “我答应您,成为您的祭祀!”

  简站起身伸出手,“欢迎您加入我们,不对,欢迎您的到来,徒河祭祀。”

  徒河伸出手跟她相握,“您现在可以解除梦境了吗?”

  “一切遵从您的意愿,徒河祭祀。”

  房门外镜楼接起电话说道:“他答应了。”

  数万里外一座巨大的地下机械城堡中,一个男人坐在阴影里,金属义肢握着一支笔写下:

  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神的战车碾过你呀,也碾过我。

  黄羊门城,葵正在和自己的堂姐在空中花园里讲述火车上发生的事情,坐在葵旁边的银发女人不由得揉了揉额头,“你都讲了好多遍了,能不能换一个。”

  “这可是我精选的冒险故事诶。”葵噘嘴道。

  “你的冒险也太贫瘠了。”银发女人吐槽道。

  葵像泄了气一样趴在桌上,银发女人提议道:“要不要我去把他叫过来?”

  “你去叫他,他肯定不会来的,徒河先生胆子可小了。”葵踢着腿说道。

  “你们两个不是还互欠人情吗?下周有场聚会,你把他叫来。”银发女人说道。

  “这个好!”

  葵拿出手机快速的打字,点击发送,之后就盯着屏幕。

  银发女人看着自己的堂妹。

  这丫头打小就这样,遇到感兴趣的人或事一定要折腾到没有新鲜感为止,希望这个徒河的保质期能长一些。

  “没回。”葵失落的说,“不在服务区。”

  “他在哪儿?”银发女人带着手套的一只手在空中一挥,城市地图的投影出现在她眼前,输入徒河的公民代码,寻找他的位置。

  “没有?!”银发女人瞪大双眼。

  与葵对视一眼,漂亮姑娘一下子翻到草坪上,“徒河先生一定在经历有趣的事!我居然错过了啊啊啊啊!”